谢织心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的右手就被压在了横在她和顾云舟之间的紫檀小桌上,半点动弹不得。她咬了咬唇,想要将自己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可怜小手拯救出来,但顾云舟不依不饶,他那只手甚至一往前,轻轻攥上了谢织心纤细的腕子。
谢织心尝试了半天未果,破罐子破摔似地望了顾云舟一眼
刚才不还好好的,她这是哪点又惹到顾云舟了?
顾云舟对过来的眼神与她大不相同,他的目光深邃暗沉,似有暗潮涌动,谢织心被他瞧得心里有些发毛,总觉得自己要被他生吞活剥了。
她道:“可是妾身哪里说错了,做错了?”
谢织心的目光十分纯粹,柳眉轻轻蹙起,眸中颤动似有不安。
顾云舟手上力道一松,目光有所缓和:“并未。”
他吩咐关婆婆道:“世子妃既说了,西偏房自不必收拾了。沐房准备妥当了,你也不必跟来,留在这儿伺候她盥洗便是。”
关婆婆低头应了是。
顾云舟、符亭及几个侍奉他沐浴的差使、丫鬟便齐齐出了门去。
谢织心坐在原位静静凌乱。
顾云舟怎么会这样理解她的话!
谢织心原本的意思是,自己身子好了,自己搬到西偏房去,顾云舟仍留在正房便是,也省得传出什么她不知礼数、不敬夫君的谬闻。难怪顾云舟方才那副神情,在他眼里,自己岂非是在邀请他同床共枕!
这分明是曲解!绝对的曲解!
关婆婆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关心地笑道:“奴瞧世子妃脸色不佳,可是身子还未大好,若如此,奴回了世子,着大夫再来给世子妃瞧一瞧?”
谢织心摸了摸自己温热的脸颊:“不必了,我无事。”
关婆婆慈祥的笑了笑,她紧接着一抚掌,几个丫鬟捧着净面的铜盆、纹布巾等物到了谢织心身边,这几个丫头年纪不大,动作倒熟稔,想来也是关婆婆调教有方,不多时,便伺候得谢织心盥洗停当。
待她用巾帕擦净了脸,关婆婆扶谢织心到里间坐下,拿出把月牙梳子,蘸上香味浅淡的木犀油替她梳头,穗儿也跟在旁边替她整理如瀑般的乌黑青丝。
谢织心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施粉黛,去除雕饰,唯有腮上一抹烟霞似的绯红。
她的心又开始砰砰直跳。
虽然想不明白,顾云舟何以突然要与她同床共枕,可若是他当真有意,她自然别无选择。甚至说,她应该希望顾云舟有意,毕竟从她接近顾云舟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事就是无可避免的。
关婆婆瞧出她心里紧张,温和笑道:“世子妃稍稍放松些便好,世子是您的丈夫,您多体贴一些,世子自然会怜爱。”
她这话到了谢织心耳朵里,半点安抚的作用没起,反倒连身边的穗儿都红了脸。
关婆婆的目光往这主仆二人之间扫了扫,笑道:“奴有个女儿,和世子妃差不多年岁,去岁嫁人时,也是一提起夫婿就脸红,今年就开始絮絮叨叨地道她夫君待她如何如何好。奴那会儿瞧世子妃,便知世子妃是个有福气的,世子待您自不会差的。”
关婆婆眼尖的很,她在王府侍奉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性子,她心里明镜似的。她初见谢织心时,即便知道谢织心出身谢家,亦不免为此女之纯净姿容所吸引,尤其那一双澄澈无暇的眼睛,柔弱似水。
欲念乃人之本性,她尚且心生怜爱,遑论天下男子。
谢织心咬了咬唇,缓缓点头。
待关婆婆几人退了,穗儿本也要跟着出去,她脚步一顿,又折了回来。
她半跪着伏到谢织心膝旁,小声说道:“小姐若是不愿意,咱们自然还有法子,大不了……大不了谎称小姐病弱昏迷!世子再霸道,肯定也不能强迫的。”
谢织心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却笑着摸了摸穗儿的脑袋:“你别忘了,就算不念着娘亲,他也是我的夫君,既然已经嫁了过来,早一日晚一日的事罢了。况且,也只有他,能给我对付爹和大夫人的权力。”
穗儿:“可是……”
谢织心笑道:“世子若真蛮不讲理,我还不允呢,你前些日子还夸我主意多,还怕我吃亏?”
穗儿顿了顿,还是点了头:“奴婢今晚就在屋外边守着,小姐有事便知会一声,奴婢定当保护好小姐。”
穗儿从小跟着谢织心,如今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心里最重要的小姐睡到一个男人怀里。世子若是细致体贴也就罢了,若不是,她穗儿就是拼了这条小命,也要跟顾云舟拼个你死我话!
谢织心眉眼一弯:“嗯。”
穗儿扶她上了床榻,替她盖好了被,拉下了手边的翠色轻纱罗帐。
谢织心掀开床上的锦被,握住被子的一角缩到了床的最里侧。她的身上只留了件藕荷色的里衣,锦被面上的丝绸微微泛着凉,她细嫩的皮肤一沾,浑身的寒毛都要竖起来。
她蜷缩着身子往床的角落里窝了窝,静悄悄地听着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地响了一声,床前的脚步声徐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