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们的痛苦,是因为听到了太多凡人听不见的声音。
十七岁生日那天,她终于完美地弹出了《月光》第三乐章。
他激动地抱住她,雪茄味混着威士忌的热度灼烧着脖颈。
“我会永远爱你。”他在她耳边低语。
她僵住了。
她不知道“爱”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她只知道,他的拥抱太紧,紧得让她喘不过气。
她只知道,他是她世界里唯一的光。
后来。
他死了。
他死在她十九岁那年。
施坦威钢琴依旧在弹奏他教过的曲子。
深夜里她时常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
“乖孩子,我回来了。”
她惊醒,冷汗浸透睡衣。
房间里空无一人。
只有钢琴,沉默地立在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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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格外清脆。
“谢谢你送我回来。”少女的手指在门把上停留了片刻。理智在警告她不该轻信陌生人,可这个叫浦原的男人身上有种奇特的气息,既熟悉又陌生,像极了记忆里赫叔大衣上的烟草气息。
“安野桑,”浦原的声音突然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吓得她差点把钥匙掉在地上,“防灵喷雾要摇匀三下再使用哦~”
“你...怎么知道我姓安野?”她颤抖着问道。
“…你脖子上还挂着调音师的证件呢。”
“……”
某个冰凉的物体突然落入掌心。她条件反射地蜷起手指——是个小巧的金属罐,表面光滑冰凉,侧面有凹凸不平的刻痕,可能是某种图案或文字。
“给,试用装。”
“多少钱?”她下意识问道。
“免费试用。”浦原轻笑一声,“如果效果好的话,记得来我店里买正装哦!地址是...”
他轻声说出的地址如同烙印般刻进她的脑海,清晰得不可思议。
“记住了吗?”声音又退回到玄关的阴影里。
少女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小金属罐。她还想问问关于那些“灵”,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简单的两个字:“谢谢。”
浦原似乎笑了笑:“不客气。那么...晚安,安野桑。希望防灵喷雾对你有用。”
关门声响起后许久,安野才意识到异常。
从始至终,浦原都没有发出过脚步声。
夜色浸染庭院。
浦原懒散地躺在老旧的藤椅上,青白手绳在指间流转着幽光。
这手绳的来历始终成谜。
或许是某个重要之人最后的赠礼?又或者是自己刻意保留的...记忆锚点?
他自嘲地笑了笑,却将手绳收回怀中——这已成为某种近乎本能的习惯。
朦胧间,他看见暖黄灯光下,少女执笔的剪影。
她的轮廓熟悉又陌生,像是曾在记忆深处徘徊过无数次。
他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过头,面容却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
她笑了,嘴唇微动,像是在说着什么。
可他听不见。
“店长!”铁斋的声音骤然撕裂梦境。
浦原睁开眼,帽檐下的眸子闪过一丝罕见的恍惚。
月亮仍高悬于夜空,清冷如初。
“有虚的灵压。”铁斋沉声道。
浦原压了压帽檐:“啊……刚刚好像梦到了一个女孩。”
好似不是第一次梦到了。但这一次,他罕见地记住了。
铁斋再次请示时,虚的灵压消失了,比他预想的要快。
他刚想起身回屋,商店的敲门声却突然急促地响起。
“大半夜的……”他拖长音调,慢悠悠地披上外套,“来啦来啦~”
拉开门的一瞬间,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七亚站在门口,浑身沾满血迹,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安野。
“喂,浦原,”他喘着粗气,声音沙哑,“我…需要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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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原商店的灯光总是昏黄得恰到好处,既不会亮到刺眼,也不会暗到看不清客人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
此刻,这暧昧的光线正笼罩着围坐在老旧圆桌旁的几人。
“啪”的一声脆响,七亚将左轮手枪拍在斑驳的桌面上。他肋间的绷带渗着血,却不是虚的攻击所致。
“盲人...”铁斋推了推反光的眼镜,“…也会用枪?”
七亚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浦原脸上:“那女孩到底什么来头?”
浦原手中的折扇“唰”地展开,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如你所见,只是个普通的...盲人调音师。”
“盲人调音师?”七亚冷笑一声,一只手灵活地转动着弹壳,“那她怎么知道要往我第三根肋骨下方射击?”
商店二楼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走廊。
木质楼梯上,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扶着墙缓缓起身。
“啊啦,安野桑醒了吗?”浦原的声音突然变得明亮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梯,“小心台阶哦,第三级有点松动~”
“谢谢提醒…”安野微微侧首,准确地面向浦原的方向,“请问,这是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