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澄洲黑了脸,斥道:“我不要!拿走!叫她再不许送!不然本公子直接给她扔出去!”
一连串话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他却连气都不喘一下。
小六连忙接了盘子出门,丫鬟们面面相觑,生怕惹晏澄洲生气,也陆续退了出去。
待人都走后,秦淮月叹了口气,柔声劝道: “阿郎若不想吃,倒了也好,何必送回去,拂了表姑娘的面子?”
晏澄洲乜了她一眼,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当本公子傻?她怎么知道本公子是倒了,还是吃了?今天收了,她明天就能接着送。”
秦淮月嘟囔着: “可终归是亲戚……”
晏澄洲摇着折扇,神色慵懒,“亲戚又怎么了?本公子又不缺亲戚。我都要被她们烦死了!”
上月,卢夫人的妹妹卢氏死了丈夫,膝下又只有一个女儿,被家中叔伯吃了绝户。卢氏无处可去,只能带着女儿颜琬到金陵投奔姐姐。卢氏央着卢夫人给颜琬找门好亲事,自己将来也有个依靠。
卢夫人不好拒绝,只能安排两人暂时在晏府的绛云院住下,等颜琬的婚事定下来,再做打算。
卢氏便把主意打到了晏澄洲头上。
虽然晏澄洲纨绔的声名在外,但卢氏的丈夫不过区区八品小员,能跟晏家攀上亲,就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颜琬的身份摆在那里,肯定不能做正头夫人,做个妾倒也勉强合适。日后,等到晏澄洲的正妻过门,卢夫人是颜琬的亲姨母,怎么也得帮衬着颜琬一二。
卢氏把这打算给卢夫人说了,卢夫人却很为难。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卢夫人比谁都清楚。晏澄洲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着,若要强行往他房里塞个姑娘,那不得闹翻了天去。
卢夫人不好一口回绝,将卢氏母女请出府,于是两人就这么在晏府里住下了。
这可苦了晏澄洲。颜琬得了卢氏的授意,隔三岔五地就向他示好,不是送亲手做的点心,就是送亲手缝的荷包,要么就是在花园假装偶遇,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挨。
还有他那位姨母,不是拐弯抹角地暗示他和颜琬多么多么相配,就是同他母亲一样,拿着圣人的牙慧来教训他,让他好好读书。
晏澄洲烦不胜烦。
他找卢夫人诉苦,卢夫人就耐心地给他讲道理,说他表妹年纪轻轻就没了父亲,卢氏守了寡,如何如何可怜云云。
晏澄洲听得头大,可就算他再混,也不能昧着良心把卢氏和颜琬孤儿寡母赶出晏府去。
母女俩成天在他眼前晃悠,让晏澄洲避无可避。
不过他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好理由。
读书!
她们不是都指望着他读书上进吗?那他就去读书!
晏澄洲一反常态,主动要去学馆,卢夫人又是奇怪,又是欣慰。还以为儿子终于懂事了,知道要学好,哪里晓得他是为了躲着卢氏和颜琬,这一躲,居然躲到了学堂里。
秦淮月舔了舔唇,循循道:“表小姐一个姑娘家,脸皮薄,阿郎还是得顾及一下人家的面子。”
晏澄洲啪地一声将手中折扇甩开,轻轻扇了几下,挑眉道:“你家郎君什么时候给过旁人面子了?”
他眼角眉梢俱是浑然天成的骄矜与轻狂,气质凌厉,宛如一柄上好的名剑。
晏澄洲从小被家人娇惯着长大,他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行事何须看别人的脸色。
晏澄洲安慰秦淮月:“没事儿,再过半个月,祖母就该回来了。祖母最疼我了,到时候有她老人家给我们撑腰!月儿你不用发愁。”
晏老夫人信佛,每年都要去城内的清凉寺礼佛,一去就是十天半月,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
秦淮月哦了一声。
晏老太君一向偏爱晏澄洲这个长孙,他若有什么事,求到老夫人跟前,总不会错。
小六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公子,夫人叫您和秦娘子去前厅用晚膳。”
晏澄洲额角突突地跳,问:“那母女俩是不是也在?”
小六挠了挠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一想到今晚又要听卢氏同母亲打哑谜似地撮合他和颜琬,晏澄洲就浑身难受。
他噌地起身,一把将秦淮月从杌凳上拉了起来,推着她飞快地往门外跑去,嚷道:“月儿,我们走,快走!”
秦淮月怔愣了一会儿,“阿郎,我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成!”晏澄洲嘟囔着,“反正我不想在府里呆了!”
小六跟在两人身后,高声喊道:“公子,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晏澄洲气急败坏:“闭嘴!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本公子出府了吗?”
小六追了上来,跟块牛皮糖似的抓着晏澄洲的胳膊不放,嬉皮笑脸地道:“公子带上我,我就不喊了。”
晏澄洲不耐烦地说:“带上你带上你”,又警告小六道:“不许走漏出去半个字,不然咱们都得倒霉!”
小六点头如啄米,“保证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