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安全考虑,她们一致认为应该离开尔多港,但何时出发却有了不同争议。
霍华德主张现在离开,越快越好,逃离城市和人烟,往森林中钻去,这样追兵会彻底丢失她们的脚步。
“之后又该往哪走呢?”尤利塞斯不赞同,“你看看我们,连一支小队都凑不出来。森林里会有山熊、狼群和猎人,我们躲在里面不是被吃掉就是被人发现,消息会立刻传得沸沸扬扬,追兵不会离开,我们却将在林中里成为猎物。”
“躲在里面后我们可以往南走,沿着国境线离开洛里里尼。”霍华德说。
“用什么走?”
尤利塞斯看着他:“极凛城横跨在必经之路上,如果要绕行就得深入脊椎山脉,穿过夜嚎群山,那里面还有吃人的部落蛮族,我们能用什么走?骑马吗?你知道的,那会是段多么漫长的路途。”
而漫长,就意味随时处于不安全中。霍华德领会到言下之意,于是陷入沉默。
“那就只能乘船了。”他最后发出一声叹息。
艾丽娅却盼着这个黑发骑士能再强硬点。她坐在封闭又安全的房间里,偏感觉自己被丢进了荒野,寒风与狼嚎都想要她的命,而她身无长物只能逃跑。
逃跑……我竟然是想逃跑吗?
艾丽娅捏住自己发颤的手,察觉到在一瞬间攀升到心口的情绪,不由死死地咬住下唇——她在为自己的懦弱感到羞耻。
也许是愤恨于自己的不争气,艾丽娅主动为这场争执下了决断。
“我们留下。”她说,“留在这里,继续找能载我们出海的船,直到尔多港再也不欢迎我们为止。今天你有什么收获吗?”
最后一句是问棕发骑士的。对方强作笑容,黯然道:“不太顺利,殿下。港湾里停着这么多船,实际上能经住长时间风浪的也只有七家。”
“我用行商名义问了他们,正派的船长不愿意载我们这些陌生人,愿意赚些外快的开价太高,能付得起船费的则要求我们缩在木桶里,和船舱中的货物一同偷渡出去。”
艾丽娅能想象到那种环境必不会好受,虽然皱眉,但依然说:“我想如果有必要,这未尝不能忍受。”
“可港口也在戒严,守备队的士兵们在码头日夜巡逻检查乘客,事关重大,恐怕现在贿赂官员他们也不敢收下这掉脑袋的金子。”
“那你……”艾丽娅疑虑地看着他。
既然困难重重,那他为什么又要坚持乘船呢?
尤利塞斯苦笑,发出了和霍华德一致的叹息,“因为我们只能走海路,殿下,所有的路都有风险,这是现下最好的选择了。”
艾丽娅默然不语。
事情也就只能这样定了,她们带着同样忧虑沉重的心情,趁一楼的炉子仍烧得滚烫,一同下去吃了顿无趣的晚餐。艾丽娅还是吃得不多,也许是心情使然,半块土豆下肚后她就感觉自己吃不下了,连鱼排都没尝,便放下餐叉。
要是往常,两名骑士一定会催促着让她多吃点,然而现在,他们已无暇再顾其他。
逃亡越来越绝望了。
回到房间将门闩挂起,合起窗帘,躺上那张不够舒适的床,艾丽娅闭起眼。说来奇怪,她原以为自己足够麻木能够忍受一切了,可一旦闭起眼,下午那种疲惫无助的感觉又找上了她。
快睡快睡,睡着了就能获得宁静。
艾丽娅盼望着,却在血腥与恐慌的梦境里度过一晚。
等再醒来时,却发现室内光线依然昏暗,她拉开窗帘,看见乌沉的云翻涌前来遮蔽天空,细雨下个不停,不由让人担心往后几天都不会放晴了。
沿海的天空本就多变,也许会好起来的。她安慰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
阴沉的天空笼罩在头顶,雨下了又停,停了再下,就这样过去了三天,尤利塞斯一无所获。
她们几乎把拥有的筹码都掏了出来,可船长们变得更加犹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城主的戒严命令让他们开始计较得失。为了一笔外快而影响到船只进出尔多港的权力,显然很不划算。倒是有消息灵通的走私船找上了她们,可对方的船最多也就能趁夜色将人悄悄送出港,实在没有大用。
甚至随着急切寻找,有些船长都朝尤利塞斯抛来怀疑的注视,他们怀疑他是逃犯,船员们私底下还会跑去看公布的悬赏画像,似乎都在希望自己能领到一笔丰厚的奖金。
于是尤利塞斯不再去码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