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为孟奎山生下了三男一女,云卿就是嫡长子孟长卿。然而在他五岁的时候突然走丢,至今才寻回。
伯府很大,房子雕栏玉砌,颇为奢华,但因为缺乏保养,处处露出了破败之相。当年被夺爵之后,伯府支撑不起庞大的开支,便将家中不少下人发卖了出去,很多地方也照顾不到,府里日渐衰败。
穿过陈旧的游廊,走入尚算整洁的内院,云卿见到了他的母亲——陈氏。
陈氏是一个娇俏灵动的女子,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保养得当,身材依旧窈窕,脸上看不出什么皱纹,面对自己丢失多年的儿子,她那一双杏眼里带着疏离与冷漠。
云卿看着她身上的藕色锦衣,领口和袖口上绣着富贵的繁花,头上戴着点翠凤凰头面,额上一条细细的点翠宝石抹额,手腕上带着翠玉。
这一身打扮看上去十分富贵,但是她的气质属于小家碧玉,撑不起这一身富贵,反而显得有些过度了,仿佛穿着大人衣服的孩子。
与她比起来,云卿这个嫡长子却一身打着补丁的破旧衣衫,身无长物。
陈氏疏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滑过那皱巴巴的粗布衣衫,与破布无疑,还有他那同样破烂的包裹,皱了皱眉,不自觉朝后仰了仰,用染着蔻丹的手按在鼻尖,看向他身后的小厮。
“怎么没先给他洗浴,换件干净衣裳再来见我?”她的声音冷冷的,犹如一条冰冷的蛇,帕子还按在鼻间,仿佛是担心他身上的臭味传到自己身上。
虽然他身上很是干净。
“是小的考虑不周,请夫人责罚。”双瑞跪在地上,低着头回话。
“罢了。”她轻轻摆摆手,神情厌厌,目光又落在云卿的身上,“你离家多年,怕是不知道这伯府的规矩,以后可莫要把你在外面那些粗鄙举止带到我面前来,若是被我看到了,可不饶你。”
云卿看着他,也并不难过,反而轻轻笑了一下,说道:“我自小在民间长大,确实不懂伯府的规矩,只是当初若不是母亲把我丢了,现在我可是在伯府好好长大呢。”
陈氏闻言,登时睁大了眼睛,他怎么会知道?她恼羞成怒,怒喝道:“你一出生就是个不省心的,稍稍长大便不知礼数,不服管教,小小年纪就会顶嘴,说你两句就跑出去丢了,现在倒埋怨起我们来了。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你,耗费了多少心力财力,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了你,你竟是如此不感恩,实在是大逆不道!”
这个儿子出生时,正是就让她受尽折磨,两岁就被婆婆硬要了去养。谁知竟养得和她离了心,不和她亲近,只喜欢那个老太婆。
后来她找人查了云卿的生辰八字,发现竟然是与她相克。他活,她死。她就更恨了。从此她就对他动辄打骂,各种磋磨,克扣他的吃食,命他大冬天跪在庭院里,下雨时让他去山上给婆婆祈福……她只想让他去死。
然而这孩子却像一块石头,命硬得很,怎么折腾都没事。他又是嫡长子,若是顺利长大,必定会继承爵位,到时候自己还要仰仗他才能活着。恐怕他就更容不下她了。
她又生出了一个毒计。
她把他带出去,卖给了人贩子。
那些人贩子的手段她都知道,到他们手里的孩子都被他们采生折割,打断双手双脚,甚至生生造畜,出去乞讨度日。没有一个孩子能从他们的手里逃出来,这些孩子基本活不过十岁。卖给他们,孟长卿就算不死,也彻底废了。
谁知道他如今竟是好端端地活着回来了!
没有受伤,没有残废,就这么活着回来了。
真是……命硬得很!
命这么硬的人,怕是天生来克她的!
她恼恨地看着云卿,那双乌黑的眸子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样。
怎么可能?
她心中有些不安,但又安慰自己。当时他不过五岁,不可能记得。
云卿听了她的责骂,神色依旧冷淡,“母亲说的是。以后我一定好好听母亲的教训,好好学伯府规矩。”
虽然他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他的语气里有一种讥讽的意味,让陈氏一口怒气堵在胸口,咽不下又吐不出,气得眼睛发红,实在是厌烦得很,眼睛也不再看他,生硬地说:“你这性子实在是无礼得很,以前在乡下无人管束,倒还罢了,如今回到京城,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若是因为你的缘故丢了伯府的脸,甚至给伯府招来祸事,就别怪我不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