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知澜的竹杖咚地倒在地上。
"在火场找到的。"楚明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攥在你父亲手里。"
药浴的蒸汽在房间里弥漫。楚明昭浸在漆黑的药汤中,肩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渗血,但脸色仍苍白得吓人。沈知澜跪坐在木桶旁,银针在指尖泛着寒光。
"忍着点。"她将最后一根针扎入楚明昭的后颈,"这针会疼。"
楚明昭闷哼一声,手指紧紧攥住桶沿。阿沅乖巧地递来干净的布巾,小脸上写满担忧。
"别怕。"沈知澜摸摸孩子的头,"去帮福伯晒药材吧。"
阿沅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药汤翻滚的声响。楚明昭的呼吸渐渐平稳,忽然开口:"你父亲...是故意吃下那半块糖的。"
沈知澜的手顿了顿:"什么?"
"糖里有解药。"楚明昭仰头靠在桶沿,闭着眼睛,"当年军中药材被调包,唯一的解药方子就藏在糖人里。你父亲发现后,把解药分成了两半..."
沈知澜的眼前突然浮现出父亲临终前的场景。老人死死攥着她的手,嘴角还沾着糖霜,断断续续地说:"甜...太甜了..."原来那不是呓语,而是留给她的最后提示。
药汤突然剧烈翻涌起来。楚明昭猛地睁开眼,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知澜...这药..."
沈知澜立刻去探她的脉搏,却被一把抓住手腕。楚明昭的体温高得吓人,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游走。更可怕的是,沈知澜自己的右腿也开始剧痛,那种熟悉的灼烧感顺着经脉往上蔓延。
"是药引相冲!"她挣扎着去够药箱,"雪里青遇到甘草会..."
话音未落,楚明昭已经将她拉进药桶。滚烫的药汤浸透衣衫,沈知澜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般的画面——上元节的灯火、父亲伏案写药方的背影、楚明昭在雨中挥刀的模样...最后定格在阿沅胎记上的梅花纹。
"呼吸!"楚明昭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沈知澜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而对方正用额头抵着她的,两人紊乱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我看见了..."沈知澜喃喃道,"看见你在我家药铺门口..."
"偷看你配药?"楚明昭轻笑,气息拂过她唇畔,"那时候就想,这小大夫真好看。"
沈知澜耳尖发烫,却无法移开视线。药汤的蒸汽在两人之间氤氲,楚明昭的睫毛上挂着水珠,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只蝴蝶,也是这样脆弱又倔强地抖动着翅膀。
门外突然传来阿沅的惊呼。两人同时转头,看到福伯踉跄着冲进来,手里捧着个打开的锦盒:
"小姐!老奴想起来了!当年老爷说过,这糖要两人同服才..."
老人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药桶中相拥的两人,手里的锦盒"啪嗒"掉在地上。盒中滚出两粒晶莹的糖丸,在木地板上滴溜溜转着圈。
阿沅蹲下身,好奇地戳了戳糖丸,突然"啊"了一声。糖丸遇热融化,露出里面包裹的纸条——正是雪里青解药缺失的最后两味药材。
阿沅踮着脚尖,小手指轻轻拨弄着地上融化的糖丸。黏稠的糖浆里,半截纸条若隐若现。沈知澜挣扎着从药桶中起身,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寒意顺着脊背往上爬。
"别碰!"她声音发紧,竹杖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楚明昭的动作比她更快。带着药香的手臂越过阿沅头顶,指尖轻轻挑起那截纸条。糖浆拉出细长的金丝,在晨光中闪闪发亮。
"当心有毒..."沈知澜的警告卡在喉咙里。她看见楚明昭的指尖在颤抖,不是因恐惧,而是因为纸条上那行熟悉的字迹——"雪里青解方:以双生之血为引"。
福伯突然跪倒在地,布满老茧的手抚过锦盒内侧:"老爷当年说的'双生',原来是指..."
沈知澜的右腿突然传来钻心的疼痛。她踉跄着扶住药柜,柜门晃开,露出里面整齐排列的青瓷瓶。每个瓶底都刻着相同的梅花印记,与阿沅颈后的胎记如出一辙。
"知澜?"楚明昭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沈知澜的视线模糊了。她看见父亲在烛光下研磨药材的背影,听见老人轻声的叹息:"澜儿,这世上有种药,需得两人同心才能起效..."
"姐姐!"阿沅的惊呼将她拉回现实。孩子不知何时爬上了药柜,小手正捧着一个沈知澜从未见过的黑陶罐。罐身布满细密的裂纹,封口的蜡漆上印着半枚铜钱纹样——与楚明昭随身携带的那枚严丝合缝。
楚明昭的呼吸陡然急促。她接过陶罐的瞬间,封蜡"啪"地裂开。罐中既非药材也非密信,而是一对白玉雕成的小人偶,做工粗糙却透着温情。一个人偶穿着医者长袍,另一个作武将打扮,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是..."楚明昭的指尖抚过人偶背面的刻痕,"我父亲的字迹?"
沈知澜凑近查看,另一个人偶的衣摆内侧果然刻着父亲的小字:"沈楚两家,永以为好"。她的喉咙突然发紧,幼时某个模糊的记忆浮上心头——父亲带着她去参加一场秘密的仪式,她懵懂地跟着另一个小女孩交换了信物...
"定亲信物。"福伯老泪纵横,"当年两位老爷约定,若得子女便结为姻亲。后来局势骤变,老爷怕连累楚家,才将此事按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