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沅突然"啊"了一声,从罐底摸出张泛黄的纸片。纸上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笔触稚嫩,显然是孩童所绘。画纸角落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名字:澜儿、昭昭。
楚明昭的耳尖瞬间红了。沈知澜假装整理湿漉漉的衣袖,却掩不住发烫的脸颊。药房里突然安静得可怕,只有阿沅摆弄人偶的窸窣声。
"所以..."楚明昭清了清嗓子,"我们算是..."
"童养媳?"沈知澜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的话噎住。
楚明昭突然大笑,笑得伤口都渗出血来。她边笑边抹眼泪:"沈大夫,你这算哪门子的望闻问切?"
阿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有样学样地捂住嘴偷笑。沈知澜羞恼地抓起捣药杵,作势要打,楚明昭却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十年前你给了我糖人。"楚明昭的眼睛亮得惊人,"现在,要不要尝尝我的?"
她的指尖还沾着糖丸的甜香,轻轻点在沈知澜唇上。阿沅立刻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偷看。福伯咳嗽着往外走,嘴里嘟囔着"老了老了"。
窗外,晨雾散尽,阳光洒在晾晒的药材上,当归的香气弥漫开来。
七日后,济春堂重新开张。
城南的街坊发现,那位冷面的沈大夫变得爱笑了。她身边总跟着个俊俏的"伙计",虽然瘸着腿却总能把捣乱的混混收拾得服服帖帖。药铺里还多了个伶俐的小药童,抓药称量有模有样。
"沈姑娘,"绸缎庄的老板娘挤眉弄眼,"你家那位'伙计',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沈知澜正给阿沅梳头,闻言手一抖,扯疼了孩子。阿沅委屈巴巴地抬头,却见楚明昭倚在门框上笑:
"老板娘别急,等我们找到最好的麦芽糖..."
沈知澜的银针破空而去,楚明昭偏头躲过,针尖钉在门板上嗡嗡颤动。阿沅趁机从荷包里掏出块糖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黄昏时分,沈知澜在后院晾晒新采的草药。楚明昭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搁在她肩头:
"看。"
她掌心躺着两枚崭新的铜钱,用红绳缠在一起。沈知澜认出这是当年她们掰开的那枚"压惊钱"重铸的,只是边缘多了圈细小的梅花纹。
"补给你的定亲信物。"楚明昭的声音带着笑意,"这次可别再弄丢了。"
沈知澜转身,夕阳为她的轮廓镀上金边。她踮起脚尖,在楚明昭唇上轻轻一碰:
"甜吗?"
"比糖人甜。"楚明昭搂紧她的腰,"不过..."
"不过什么?"
"我可能中毒了。"楚明昭装模作样地叹气,"症状是看到沈大夫就心跳加速,无药可医。"
沈知澜红着脸去拧她耳朵,两人笑闹着撞翻了晒药的竹匾。当归的香气在暮色中弥漫,阿沅蹲在台阶上,看着满天晚霞,悄悄把新学的字写在手心:
"家"。
(全文完)
···········
(三)《春水煎茶》
五更天的雨下得正急,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沈知澜的布裙下摆。她左手撑着油纸伞,右腋下的竹制拐杖在湿滑的路面上敲出笃笃声响,药箱在腰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沈大夫!这么早出诊啊?"街角卖炊饼的王婆子掀开蒸笼,白雾混着麦香涌出来。
沈知澜停下脚步,左腿的旧伤在阴雨天隐隐作痛。"陈掌柜家小儿夜惊发热。"她说着从袖中排出两枚铜钱,"要个素馅的。"
拐杖点在积水的石板缝隙里,她走得比常人慢些,但每一步都稳当。转过三条巷子时,医馆檐下的灯笼早被雨水浇灭,却见一团黑影蜷缩在门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