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怯生生地卷起裤腿,露出扭曲的膝盖。三皇子仔细检查后,对姜墨兰道:"你设计的腿撑,工部已开始仿制。若这孩子愿意,可随我去京城太医院诊治。"
姜墨兰还未回答,细雨已脱口而出:"不行!"
话一出口,她自己先红了脸。三皇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柳姑娘有何高见?"
细雨抿了抿唇,突然跑回内室,片刻后捧出个木匣。打开一看,竟是厚厚一叠信笺——全是这些年姜墨兰写给她的,每封末页都对着烛光显出"细雨归"三字。
"小满离不开我们。"细雨声音发颤,"就像我离不开阿姐......"她举起一封泛黄的信,"十年前阿姐写给我的第一封信就说,'医者仁心,当以病患为亲'。"
三皇子接过信笺,对着阳光细看,果然在边角发现隐约的字迹。他目光扫过轮椅上的姜墨兰,又看看紧握她手的柳细雨,忽然大笑:"好一个'梅雨医坊'!难怪周卿说你们与众不同。"
他正色道:"赵家之事,我会处理。至于你们......"他从袖中取出卷轴,"父皇准了工部所请,命'梅雨医坊'为州府医馆试点,专设妇孺诊室与残疾助疗。"
姜墨兰接过圣旨,指尖触到细腻的绢帛,一时恍惚。细雨却已欢呼出声,铜铃铛欢快地响成一片。
三皇子临走时,特意落在最后,对姜墨兰低声道:"令尊的冤案,三日内会有平反诏书。至于你的腿......太医院有位孙太医,擅治陈年旧伤。"
姜墨兰摇头:"十年寒暑,早已习惯。倒是小满......"
"我明白。"三皇子看了眼在院中兴奋试新轮椅的小满,"这孩子我会安排好。"
送走贵客,医坊上下喜气洋洋。柳大夫摸着御赐金匾老泪纵横,柳夫人张罗着要烧香祭祖。只有细雨注意到姜墨兰独自转着轮椅去了后院。
老梅树下,姜墨兰望着父亲生前最爱的白梅出神。细雨悄悄走近,刚要开口,却见她从怀中取出枚玉雕的梅扣,轻轻系在自己腕间。
"这是......"
"我刻了三个月。"姜墨兰声音很轻,"往后不必再藏那些信了。"
细雨低头,见玉梅扣内侧刻着两个小字——"归处"。
月光如水,照见两只交握的手,一只有薄茧,一只有疤痕,却紧紧扣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平反诏书是在一个闷热的黄昏送到的。
姜墨兰正在后院晾晒药材,忽听前堂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放下药筛,推动轮椅转到廊下,正看见一名驿差翻身下马,高声道:"姜毅将军平反诏书到——"
那声音像一道惊雷,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细雨从药房奔出,手里还攥着捣药杵,铜铃铛随着动作清脆作响。她一眼看见姜墨兰苍白的脸色,连忙上前扶住轮椅:"阿姐?"
驿差已展开黄绢,朗声宣读:"......查姜毅护驾有功,反遭构陷,今昭雪其冤......"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姜墨兰心上。十年了,父亲终于不再是戴罪之身,而她......她的腿,她这些年受的苦,竟全因一场阴谋。
细雨的手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温暖的触感将她拉回现实。
"姜姑娘,"驿差恭敬地递上诏书,"三殿下特意嘱咐,请您过目。"
姜墨兰接过,指尖触到细腻的绢帛,上面朱批赫然:"姜毅追封忠勇侯,其女墨兰赐黄金百两,田宅一处......"
她忽然觉得荒谬——一条腿,十年颠沛,换来的就是这些?
"阿姐......"细雨担忧地望着她。
姜墨兰深吸一口气,将诏书折好:"多谢大人。"
驿差走后,医坊上下喜气洋洋。柳大夫张罗着要祭祖,柳夫人抹着眼泪准备香烛。只有细雨注意到姜墨兰独自转着轮椅去了后院的老梅树下。
"阿姐。"她轻唤一声,蹲下身来,"难受就哭出来。"
姜墨兰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腿残端:"我在想,父亲若在天有灵,是欣慰多,还是遗憾多?"
细雨握住她的手:"姜伯伯一定骄傲极了。"她指向院中新栽的药苗,"你看,当年他救下的三皇子,如今反过来救了咱们。这世上的因果,从来都是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