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为我逃婚,我自然要护她周全。"姜墨兰转向细雨,声音轻了几分,"去歇着吧,你脸色不好。"
细雨却一把抓住她的轮椅扶手,指尖发白:"阿姐的银子,我不要......"
"不是给你的。"姜墨兰推开她的手,"是借给柳叔的,要还。"
柳大夫颓然坐倒,胡须颤抖:"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我!"
那晚细雨发起了高热。姜墨兰彻夜守在榻前,用冷帕子敷她的额头。小丫头烧得糊涂了,一会儿喊"别抓我回去",一会儿又嘟囔"阿姐的信我都留着"。
天蒙蒙亮时,细雨终于退了热。姜墨兰刚合眼,就感觉有人拽她袖子。
"阿姐的布庄......"细雨声音嘶哑,"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姜墨兰睁开眼,看见晨光中细雨亮晶晶的眼睛。她叹口气,从轮椅暗格取出个小木匣:"先吃药。"
细雨乖乖吞了药丸,却仍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姜墨兰只好帮她披上外衫,推着轮椅来到后院。老梅树下停着辆古怪的推车——像是轮椅加了顶青布小篷,两侧还装着木匣。
"这是......"
"改良过的轮椅车。"姜墨兰演示着机关,"这里放茶壶,这里搁点心,底下还能装两匹布。"
细雨噗嗤笑了,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姜墨兰轻轻拍她的背,突然发现小丫头腕上光溜溜的,没了那串铜铃铛。
"丢了?"
细雨摇头,从怀里掏出个红绳系着的小铃铛:"在这儿呢。"她将铃铛塞进姜墨兰手心,"逃婚那夜,我怕声音太响,就摘下来攥在手心里。"
铜铃已被摩挲得发亮,铃舌上的红线还留着牙印。姜墨兰仿佛看见细雨咬着铃铛在夜色中狂奔的样子,胸口一阵发紧。
"傻子。"她将铃铛系回细雨腕上,"响就响了,怕什么。"
早饭后,姜墨兰带细雨去了布庄。细雨大病初愈,走几步就喘,却坚持不肯坐车。姜墨兰只好放慢轮椅速度,时不时停下来等她。
"阿姐的轮椅......"细雨好奇地摸着扶手暗格,"怎么想到的?"
"坐久了自然知道哪里不便。"姜墨兰推开布庄的门,"就像你尝过百草,才懂得药性。"
布庄比细雨想象的还大。前半间是铺面,各色绸缎按质地颜色排得整整齐齐;后半间摆了六架织机,几个妇人正低头穿梭引线。见她们进来,绣娘们纷纷行礼,口称"东家"。
"你雇了这么多人?"细雨瞪大眼睛。
姜墨兰从柜台取来账本:"连本带利,刚好够还柳叔那一百两。"
细雨翻着账本,突然指着一行字问:"这是什么?每季都有一笔'梅雨基金'支出......"
"哦,那个啊。"姜墨兰转动轮椅来到窗前,"给看不起病的妇人孩子用的。记在账上,免得柳叔觉得我赚黑心钱。"
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细雨突然合上账本,红着眼圈说:"阿姐,我帮你管账好不好?"
姜墨兰手一顿:"你不管医馆的药方了?"
"都管。"细雨蹲下来,仰脸看着她,"阿姐教过我,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立身处世。"
这话正是三年前姜墨兰说过的。四目相对,两人都想起那个争执的除夕夜。姜墨兰别过脸,轻声道:"先把身子养好。"
午后,姜墨兰去商会谈生意,细雨独自回了医馆。刚进门,就被柳大夫叫进祠堂。
"跪下!"
细雨咬着嘴唇不动。柳大夫气得胡子直抖:"你知不知道赵家背后是谁?是青州知府的小舅子!你逃婚不说,还连累墨兰赔上全部积蓄......"
"我会还阿姐的。"细雨倔强地说,"用我的嫁妆。"
"你还有什么嫁妆?"柳夫人抹着泪,"赵家这事一闹,谁还敢娶你?"
细雨突然笑了:"正好,我本就不想嫁人。"
柳大夫拍案而起:"那你和墨兰......"
"我们怎样?"细雨抬头直视父亲,"阿姐聪明能干,我跟着她学做生意,有什么不好?"
"糊涂!"柳大夫抓起戒尺,"两个姑娘家厮混,成何体统!"
戒尺还没落下,细雨已经冲出了祠堂。她一路奔到后院老梅树下,抱着膝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当年姜墨兰就是在这棵树下被父亲救回来的,如今她们又回到原点。
"哭什么?"
轮椅碾过落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细雨转身,看见姜墨兰手里拿着个油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