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以为,罗尚书欲进献之物许不止这些凶禽猛兽。”
谁也没想到三皇子会蓦然出声。
“哦,是么?罗爱卿还有什么要献予朕?”恭衡帝一挑眉,目光与座下其他大员一起,又绕回罗尚书身上。
罗尚书仍维持跪地姿势,双眼茫然,嘴唇微微一动。
易禾散漫地将他上下一打量,语气却无玩笑之意:“罗大人丰腴富态,善写文断案,却未必见得能骑善射。这些猎物,当是罗尚书授意他人猎得。”
不止罗尚书,这回连其他官员也懵然起来,唯有少数武将抿了唇角,欲笑不笑。
……大官们养尊处优,只会舞文弄墨,哪似武人懂鲁莽打杀?贵只贵在一片报效朝廷之忠心,找枪手代打什么的,早就是不成文的共识了,就是恭衡帝自己也清清楚楚啊。
易禾继续道:“猎苑中的猎物虽拔去了利齿,其庞然体型与迅捷利爪、求生欲望却不会改变,只看罗大人所猎的猎物,便可知罗大人的那位帮手必然骁勇善战、胆识过人,是为不可多得的人才。”
话语间,灰衣人垂目不语,似一堵沉默高墙。
“因此,儿臣才想,罗大人今日要献的不仅是猎物,更是贤能之材。此等勇士,也只有在父皇手下可展赫赫之光。”易禾顺势恭维,随后收住话头。
恭衡帝听完不做评价,转而问:“哦?罗爱卿,真如三皇子所言?”
大俞律法,无论朝官勋爵,府中侍卫皆有定数,不可私自豢养府兵、更不可培训死士,以防拥兵自重,酿成隐患。
各府私底下如何执行不说,至少明面上,天下之人皆忠于君王,并无私主。
帝王不咸不淡的一眄,罗尚书心中透彻,只得再拜道:“诚…诚如三殿下所言,臣所进献猎物,大多由一人猎得,臣今日正欲向陛下引荐此人…!”
说罢转头:“还不来拜见陛下?!”
直到这时,灰衣人才有了举动。他往轮椅上的瘸腿皇子看了一眼,上前两步跪地行礼。
虽是武夫,却举止端方雅正,声色沉着。
“草民乌行鹤,叩见陛下。”
……咦?!易禾听他话音自然,未见生涩,中原话居然比上次见面时又顺畅了不少。
乌,行,鹤——听上去倒似一个高风亮节的文人名字。
“禀陛下,此人其实…却也并非普通布衣。”罗尚书赔着笑,“许还与陛下曾有一面之缘。”
“哦?”
“今年恰逢五年一度的武举,当日殿试时,这乌行鹤得了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哦——”恭衡帝微微抬起下颚,想起来了,“朕确有印象。殿试中,一武夫自南部关州而来,连中原话都说不妥当,倒是一身武艺本事高,矢无虚发、穿杨贯虱,当得殿选第一人……只可惜生于边鄙,不通文墨、不熟经典。那人,就是你吧?”
“能入陛下之眼,是草民之幸。”乌行鹤脊背略弯,语气听似谦卑。
恭衡帝愉悦,不介意与他聊上几句:“不错!你这中原话倒是说得好,已听不出关州口音了……回去后可有读书?”
“自得陛下点拨,草民不敢懈怠,立马购书研读,必不旷费陛下好意。”乌行鹤答。
恭衡帝神色愈发满意,道了几声“好”,瞥了眼罗尚书,又问:“罗康,如今这乌行鹤便是在你府中当差??”
人确实是罗尚书带来的。但这话他却万万承受不起。
殿试的头三甲:状元、榜眼、探花,其授职之权不在六部,而在帝王。是以三甲号称为“天子门生”。
罗尚书哪敢夺走“恩师”、“伯乐”的名头,诚惶诚恐:“回陛下,并非。这乌行鹤自得探花,便知陛下另有安排,不敢离京,只恭候陛下圣意。臣偶然相遇于街头,心道陛下日理万机,若得一良才辅佐左右,定能事半功倍,便令其暂住府中,只待良机引荐于陛下。”
言之确确,差点连他自己都要相信这副说辞了。
【冷知识,大俞朝武举殿试是四月的事了。】小九幽幽道。
易禾讶然挑眉。
这……如今都九月中下旬了,乌行鹤在京都赋闲了近半年,赋职之事恐怕早被恭衡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又是堂堂武举探花,不能轻易做些粗活帮工,否则日后被人得知,必道一声“天子苛刻”。整整半年……难怪身无分文,穿着朴陋。
文试的头三甲都已当了半年官了,这崇文抑武之风,源头果然还是皇帝啊。
感叹间,恭衡帝也已做了决定。
——罗尚书,赏;武探花,也赏!不仅赏,还封个一官半职,补了他苦候半年的亏。
“乌行鹤,系15年武试探花,着封为殿前司西班都知,于15年十月一日到职。”恭衡帝一拍靠手,“林福,传下去,叫燕维等人拟旨!”
【诶?!!灰衣人在皇宫当值诶!】小九侧头一听,手舞足蹈,【那以后岂不是能常常见到帅哥啦!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