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气味在病房里弥漫,容皓扯掉手背的留置针就要下床,吊瓶在金属架上剧烈摇晃。简云赶紧按住他的肩膀:“我去,你好好休息。”
容皓挣扎半天却没能挪动分毫,他猛地甩开简云的手,声音嘶哑地吼道:“休息什么休息?我就要死了!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死!”话音刚落,他的眼眶已经泛红。
走廊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方北悠哉悠哉地推门进来,把果篮搁在窗台:“哟,这是演的哪出?《急诊室风云》还是《蓝色生死恋》?”话音未落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对,他眉头一皱,立刻收敛起笑意,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北哥陪你去。”容皓突然抓住简云的手,“否则免谈。”
在这种紧急关头,简云没有再争辩,低头给容皓掖好被角:“护士每十五分钟查房,别让我知道你下床。”
二人跑到地下车库,简云一脚油门踩到底,黑色路虎直冲向地库出口。他一边开车,一边给方北前情提要:“之前容皓的手机被人植入了窃取程序。我们怀疑,是陈雷拿到了容皓和陈临的视频后发给了病重的陈风,最终导致了他和陈临的彻底决裂,所以才有了后面的绑架。”
方北眉头紧锁,快速理清思绪后开口:“你的推理没错,但有一点不对。”
“什么?”
“当时陈临给我看的录像一共有两段——一陈临和容皓的视频极有可能是从容皓的手机里被窃取的。但另一段——”方北顿了顿,目光锁定简云,“是你和容皓的录像,而容皓并没有。”
简云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寒意涌上心头:“你是说,我的手机也被监控了?”
方北摇头:“有这个可能性,但极低。你我的手机都在方氏集团的安全防护体系内,在不接触设备的情况下,几乎不可能植入这种级别的窃取程序。”
车内陷入片刻沉默,只有引擎的低鸣声。
简云皱眉思索,脚下的油门却踩得毫不犹豫,车速稳稳地保持在最高限速上,平稳地穿梭在夜色中的道路上。
简云皱眉思索,脚下的油门却踩得毫不犹豫,车身如流畅的利刃般划破夜色。他单手掌控方向盘,精准而自如,车速在最高限速上游走,却稳得让人心悸。
方北忽然看着简云的侧脸,眼神微妙地变了变。路灯的光影从车窗掠过,映得那张向来沉稳冷静的脸线条锋利,多了几分罕有的锋芒。他微微眯起眼,像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似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开车这么帅?”
简云察觉到了方北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因为你眼瞎。”
方北怔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心跳莫名乱了半拍。他摸了摸鼻尖,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声音低了几分:“……是啊,一直都挺瞎的。”
简云自觉失言,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性吗?”
方北思索着,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思绪猛然倒退:“你当时把摄像头装在哪?”
“吊灯上。”简云听他提起那段往事,微微咳了一声。
方北却没有停下追问,语气格外认真:“你只装了那一个?”
简云几乎是本能地回答:“当然。”随后把“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会在蜜月房间里装好多摄像头偷拍的变态吗”这个疑问咽了下去。
可话一出口,他心底却莫名浮现出一丝不安。
方北神色突然凝重,低声说:“还有第二个摄像头。”
简云的呼吸猛地一滞,直到方北大喊“红灯”才猛然回神踩下刹车。他顾不得后面传来的骂声,直直看向方北:“为什么这么说?”
“陈临给我看的录像,角度不是俯视,而是侧面视角,高度不会超过两米。”方北缓缓说道:“更像是……电视的位置。”
简云瞳孔微缩,死死盯着前方的道路,呼吸有些急促:“不可能……除了我,不会有别人……”他话未说完,眼角余光瞥见方北的神色有异,顿时眯起眼睛:“怎么说?”
救命的绿灯亮起,方北赶忙转移话题:“哎,绿灯亮了,快走。”
然而简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冷笑一声,降下车窗,夜晚的冷风呼啸着灌进车内,吹乱了他的发梢。他单手搭在车窗上,声音平静:“接着说啊,方大少爷,是有什么顾虑吗?”
方北轻咳了一声,含糊其辞:“我那群狐朋狗友你又不是不知道,八成就是陈临自己放的摄像头……恶作剧,闹洞房嘛。”他顿了一下,正色道:“都是时代陋习,不必理会!”
简云冷哼一声,踩下油门。
根据白敛之前共享给容皓的GPS信号,二人很快定位到了他的位置——风雷娱乐旗下的拍摄厂区之一。
夜色沉沉,厂区空旷寂静,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映出残破的影子。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身形肥硕的男人倚在门口,嘴里叼着雪茄,手腕上的金表在灯光下晃得刺眼。
“来得倒是准时。”陈雷吐出烟圈,肥硕身躯堵住整个门框,笑得意味深长:“我该夸白敛聪明,还是笑你们沉不住气?”
方北没有回应,他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周,冷冷开口:“人呢?”
陈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眼神阴狠:“放心,他还活着,不过嘛……”他刻意拉长尾音,指了指厂房深处,“你们要是再晚一步,他可就说不准了。”
方北瞳孔骤然收缩——二十米开外的水泥柱下,白敛如断线木偶般蜷缩着,苍白的侧脸沾着机油污渍,但胸口尚有起伏。
“早就听说陈家人做事心狠手辣,”方北冷冷道,眼神凌厉,“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
陈雷哈哈一笑,摊了摊手,仿佛听见了什么夸奖:“人不狠,站不稳。这话你父亲应该最懂。”
他不急不缓地踱到导演椅前坐下,随意地一手搭在白敛的肩上,手指缓缓抚过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他要是肯当个乖巧漂亮的摆设,我自然宠着。可惜,他非要查我底细——那我怎么可能让他查到我的把柄?”
简云看着他那副恶心至极的举止,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如果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风临集团,那很抱歉——收购流程已经启动。你那点个位数的股份,还远远撼动不了我们。”
陈雷闻言却不怒反笑,眼神玩味地看着简云:“小后生,你目光太短浅了。你以为我冒着这风险,只是为了风临?”
他站起身,走到角落一张控制台前,抽出一个黑色遥控器。他按下按钮,身后的幕布应声而落。
巨大的投影幕缓缓亮起,一帧一帧熟悉的画面在光影中展开。
拉斯维加斯,蜜月套房,窗帘未拉,床铺凌乱,镜头角度偏低却精准。画面中断断续续传来暧昧不堪的声音,逐渐回荡在整个摄影棚里。
空气顿时死寂,沉重得仿佛连呼吸都凝住了。
陈雷靠在椅子上,手里把玩着那只黑色遥控器,像个在欣赏猎物挣扎的掠食者。他懒洋洋开口:“我早就打算好这一切。原本我只想让陈临那傻子丢了继承权,好腾出空子来收购风临。谁想到——陈风那老不死的,临死前还在防我。”
他眼神骤然阴冷,语气里带着刻骨的怨毒:“风临那些股份,我花了十几年才悄悄聚拢起来,他却早安排好信托,转给了外部持股人,连个机会都没给我!”
陈雷狠狠一拳砸在桌上,杯子应声碎裂,玻璃渣割破手掌,血从指缝渗出来。他却像没感觉一样,死死盯着那滴血,眼底翻涌着多年压抑的愤恨。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我早该知道——陈风那老东西,从来就没信过我。”
他喘了几口气,像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忽然笑了,笑得阴森而轻蔑:“不过还好——让我遇上了白敛。”
他抬起眼,看向方北,语气透着一种狠厉的快意:“方北,你的旧情人,嘴不严,人还贪,是天生的眼线。我一开始啊,只是想从他那儿摸点你的脏东西,看看有没有机会捏住你。但我没想到——”
他停顿了一下,唇角一勾,像是在回味什么极其恶毒的甜头。
“我居然还能从我那个傻侄子手里,顺手骗来你们俩的视频。“他自己都不知道手机被做了手脚,还以为我是替他出头,啧——真是可爱。”
他这句“可爱”说得极尽嘲讽,随即压低了声音,像刀锋般一句句切过来:
“所以现在,我不仅要拿回风临集团,我还要你们方氏的股份——连本带利,一起收回。”
简云冷冷盯着他,一字一句:“你以为凭这段视频就能动摇方氏?”
陈雷露出一个像毒蛇吐信般的笑容,“当然不是。但你们能撑多久?你以为方正那老家伙还能顶多久?你以为外界对你虐待简云的指控一旦坐实,董事会不会反你?你以为你不在乎名声,他也一样不在乎?”
他掸了掸袖口,语气变得玩味又轻蔑,目光像刀刃一样滑过简云的脸,又盯进屏幕上的声色里,“不过……简总在床上的表现,比我想象中还要诱人。”
“你动他,我杀了你。”方北的声音冷得像雪山之巅,眼神里杀意沸腾。
陈雷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那笑容一开始还算得上冷静,像个胜券在握的猎人。但下一秒,他笑声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像是蓄积了太久的怨毒终于找到出口。
“杀我?你现在根本连你自己都救不了!”他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指,指向投影上的影像,“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你们人生里最失败的一夜。”
投影里的画面继续播放着,光影映在他们的脸上,像将过去的羞耻和隐秘一刀刀剖开。
简云紧盯着屏幕,眼神冷得几乎能结冰:“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的东西?”陈雷咧嘴一笑,叼起雪茄,走向控制台。他手指点了点桌上的文件夹,懒洋洋地道:“你们两位手里——各握着的方氏集团控制权。”他慢条斯理地往椅背一靠:“我不贪,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够了。哦对了,不是市场价,是‘友情价’——打三折。”
简云走过去拿起文件,翻开第一页,眉头顿时皱得死紧。
那是一份伪造得几乎天衣无缝的股权转让协议,连方氏董事会决议和律师见证页都盖上了章,唯一空着的——是他和方北的亲笔签名。桌上静静躺着一支金色钢笔,像是一场早已布好的局,等着他们钻进去。
就在这时,方北忽然“啧”了一声,语气一变,轻飘飘地开口了:“不就是股权吗?签就签,我还以为多大点事。”他笑了,就近找了张破旧沙发椅坐下,掸了掸灰,接着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老家伙,你不会真以为我在乎什么方氏集团吧?”
简云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毫不犹豫地走过去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