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往年过生日,方北都会亲自下厨给自己做饭。他本以为今年不会有了,没想到方北却还是坚持了这个传统。
“要不我们出去吃?”简云望着方北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递上围裙。
方北正在腌制牛排,弄的满手油盐。他微微低头让简云挂好围裙。简云的手臂绕过他腰侧,在他背后系上结——其实绕到背后更方便,可简云还是贪恋那一秒的相贴。
“没事,不麻烦。”方北腌好牛排,开始准备配菜,“你去坐着。”
简云生日,方北向来是不许简云动手的。不过他的厨艺确实差得离谱,所以从前留学时做饭也都是方北一个人的事。
中午难得放晴,简云收拾出后院阳台上的木桌,从柜底找出一张斯堪的纳维亚风格的红包条纹桌布铺上。花园里的金盏花开得正好,他剪下两支插在圆柱花瓶里放在中央,点燃一台雪松味道的蜡烛。
方北做好午饭端到后院,又回客厅给简云拿了一件睡衣外套:“外面冷,当心着凉。”
简云接过外套披上,眼底盛满笑意:“谢谢方大少爷亲自下厨。辛苦了。”
“应该的。”方北倒上两杯红酒,递给简云一杯,与他举杯相碰,“生日快乐。”
说了快乐,可简云却从方北眼底看不到一丝快乐。
简云踌蹰半晌,还是忍不住问:“有心事?”
“有件事情一直想问你。”方北一直沉默,是觉得场合不对,既然简云问了,他也就如实说来,“我今天不是想和你吵架,也不需要宣泄情绪。我只想问问你,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简云一愣,慢慢点头:“是。”
“所以哪怕我不爱你也没关系?”方北问。
简云自嘲一笑:“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没关系。”
方北点头,似乎简云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顿了半晌道:“我今天去见白敛了。”
“所以你爱的是他?”陈年红酒单宁重,简云满口酸涩。
方北摇头:“他今天和我说,逃避无法解决问题。回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我到底在逃避什么,为什么他会和我说这句话。”
“那你想明白了吗?”简云问。
“算是吧。”方北望向简云,“白敛虽然一直不知道我为什么还不离婚,但他明白我有自己的原因。不过我觉得他说的很对,逃避的后果是很致命的。”
似乎有一桶冰水从头上浇下来,简云只觉得从脚冷到手。他像行刑台上的死刑犯,等待脖颈上的刀锋落下。
“从拉斯维加斯回来以后,我对你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方北站起身来,向简云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简云攥紧拳头,眼泪却无法抑制地涌出。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不管我怎么折磨你,你都不会同意离婚的。”方北叹息一声,“可是我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我愤怒,沮丧,用伤害你来换取我心里一点安慰。可这一点点的安慰里又有很多很多的愧疚和后悔。这么一想,真的太不值了。”
值得的,只要你能留在我身边,怎样都是值得的。简云在心里呼喊。
“昨晚我梦到高中了。”方北似乎陷入回忆,“那时候真好啊,咱俩形影不离的。我那时也一直相信着,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简云的记忆飞快溯洄到高一开学前的七夕。那一天,他对方北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可其实人总会活下去的,不是吗?”方北自顾自笑了,再看向简云时眼里满是温柔,这温柔的底色却是一如既往的倔强和执着,“所以简哥,我不逃了。视频你想公开就公开吧,还有其他关于方氏集团灰色交易的内幕资料。毕竟我和我爹都应该为自己曾经犯过的错付出代价。”
“离婚的具体事宜我会让律师和你对接,从今晚起我会搬出去住。”方北重新倒满酒杯举到简云面前。头一次,他像现在这样认真地看着简云,像是要在这漫长岁月中再好好看他最后一眼:“喝完这杯酒,希望咱们好聚好撒。”
方北用酒杯轻碰简云面前的酒杯发出清脆声响。他举杯一饮而尽,轻轻放回桌上。他转身要走,却被身后的简云喊住。
“方北!”简云声音止不住地颤抖,“我们……我们回到从前也可以,还像以前一样当好兄弟,可以吗?”
方北没有转身,寒风掠过他的背影。他声音很低,却字字扎入简云心脏:“都别回头了。”
简云望着方北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这一仗输得一败涂地。
他捂住眼睛,任泪水从指尖滑落。
这一局,是方北赌对了。他赌自己不会因为一己私欲毁掉他的人生,他赌自己不会亲手毁掉方氏集团。
狭路相逢勇者胜,方北赢得彻彻底底。
世界仿佛陷入静音,简云却只能听到崩塌倾颓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音乐声从远处传来,过了好一阵简云才反应过来是电话铃声。他摸出手机来接听,容皓愉快的声音传来:“生日快乐啊。”
生日快乐,真是讽刺。他的世界、他的全部,在这一天都化为灰烬。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何谈快乐。
“喂?怎么不说话?”容皓连续叫了几声,都不见简云回应。他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在片场隐约看到了方北的身影,心里升腾起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安慰道,“你别冲动啊,我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