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的拳头攥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他盯着审讯室斑驳的墙面,视线却没有焦点,仿佛透过那些裂痕看到了无数破碎的家庭——那些他没能保护的人们。
喉间梗着一团灼热的气,咽不下也吐不出。他想质问王威,想痛斥这个疯子,可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迟一步?为什么那些哭喊声总是在事发后才传入他的耳朵?记忆突然闪回刘越女儿生日那天,小家伙软软地喊他"张叔叔",而他因为案子连礼物都没来得及准备。现在想来,那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蹦乱跳的小月。
自责像潮水般漫上来,淹没了理智。张力不自觉地佝偻了背,仿佛肩上突然压了千斤重担。在那一刻,他荒谬地觉得,要是自己能再敏锐一些,再勤快一些,或许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得刺眼,照得他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地疼。王威平静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张力突然意识到,自己攥紧的拳头里,还沾着老搭档未干的血。
张力怔怔地盯着掌心干涸的血迹,那些暗红色的斑痕仿佛有了生命,在他眼前扭曲成刘越最后痛苦的面容。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一具躯壳僵立在审讯室刺目的灯光下。
李博阳没有注意到搭档的异常,他扶了扶眼镜,继续追问:"那个U盘,究竟是谁给你的?"王威看向这个斯文的年轻警官,眼神罕见地柔和下来。"真的不知道,"他摇摇头,镣铐随着动作发出轻响,"就那样出现在我家门口的信箱里。"他眯起眼睛回忆道,"只有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你女儿需要的证据'。"李博阳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其实他早该猜到——这和之前所有线索一样,都是那个神秘人精心布置的局。但职业本能还是让他多问这一句,或许,仅仅是或许,能捕捉到那个幽灵般的幕后黑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审讯室的监控摄像头红灯闪烁,在三人之间投下诡谲的光影。谁也没有注意到,张力垂在身侧的手正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一滴冷汗顺着他的太阳穴缓缓滑落。
结案报告在办公桌上投下浅淡的阴影。李博阳推了推眼镜,钢笔尖在纸面上划出沙沙的声响。林氏集团的财务档案铺满了整张会议桌——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背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王亚楠的逮捕照被钉在案情板上。照片里,她昂贵的丝巾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再也维持不住贵妇的体面。而隔壁监室的王威,正望着铁窗外出神。他的判决书上盖着鲜红的印章,下面压着一张被血迹浸透的纸张——那是刘越临终前写的谅解书,字迹已经被洇得模糊不清,却依然能辨认出"对不起"三个字。
张力站在档案室窗前,手里攥着刘越最后留下的工作笔记。夕阳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织的条纹。远处监狱的高墙被暮色染成暗红色,像极了那个永远停留在记忆里的、血色的黄昏。结案章落下的瞬间。
李博阳站在艾琳家门前,抬起的手悬在半空,指节距离门板只有寸许。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金属门上投下摇晃的轮廓。第三次犹豫时,门锁突然发出"咔嗒"轻响。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艾琳斜倚在门框边,发梢还滴着水,显然刚沐浴完。栀子花味的蒸汽从她身后溢出来,在两人之间织成朦胧的雾障。"李警官,"她唇角勾起似有若无的弧度,"您这样站在别人家门口..."指尖轻轻点在他悬空的手腕上,"算不算骚扰啊?"玄关的暖光为她镀上毛茸茸的金边,却照不进李博阳骤然收缩的瞳孔。他闻到了熟悉的栀子花香,和U盘上残留的气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