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林木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队人极快地向这里逼近。
谢椒环顾四周,地下的洞口藏在一座山靠近山腰的位置。洞口往下是翻云涌浪般的林木,叠翠堆碧,洞口俞往上则草木愈发稀疏,仿佛一条天然的分界线,到山顶,已被笼罩在云雾之中了。
谢椒望了眼此处的武者,堪称“老弱病残”俱全,道:“这些人从山下汹汹而来,恐有后着,我们往山上暂避一二罢。”
一个老者一听便睁大眼睛,声音急切:“不可上山!”
谢椒不明所以,等他道出下文。
“诸位刚从‘清醒室’中出来,该知道这座山定然是青薇宫的隐居之地。南广侯能将我们困在这里,说不定已和吴夫人暗通款曲,山上住着那么多青薇宫的弟子,若要加害我们岂不是易如反掌?”
明帆登时大怒,面色都因愠怒而泛红:“胡言乱语,吴夫人是德高望重的武林豪侠,怎会和叛贼勾连残害江湖人士?”
那老者被一个小辈噎了一下,在暗室里久积的愤懑怨望也倾泄出来:“若叛贼威逼利诱,以其门派弟子性命相挟,焉知她能不能守住本心。况且吴夫人在江湖上已经消失了近十载,谁知还是不是如原先那般高风亮节。”
“你!”
明帆刚要反唇相讥,就被谢椒打断:“前辈说得也有道理,事态未厘清前,还需谨慎小心。”她凉凉的眼神落在明帆身上,那老者见过她在洞中矫捷无匹的身手,刚感到一点宽慰,又听她道:“如此,我们兵分两路,一路下山,一路上山,生死由命。”她略一抱拳,冲明帆等人道:“走。”分明是往山上去了。
明帆、赵仪、方佩等人自然无话,李泉经此一遭后对谢椒已十分信服,背着关元义就往上走,齐永守在最后。小五在原地纠结一番,竟也跟了上来:“谢姑娘,李兄弟,我也和你们一起。”
过了半晌,又有几个武者跟上,表示愿意同往。
山势峭拔,一行人大多内力受制,又背着伤患,行不快,太阳快要西垂时才走到山肩。暗夜行路实在危险,便寻一僻静处过夜休息。
方佩捡拾了些断木作柴薪,生了两团火,他们七人围坐一团,文小五和其他武者一团,一起吃了些鸟雀炙肉并二三野果。李泉去溪边取了水,正耐心地将关元义面上血迹和浮尘拭去。
碧华初凝,静夜沉沉。
齐永看向李泉,似乎发现了一点端倪,倏然打破沉寂:“泉兄弟,为何你从见面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
李泉身形蓦得抖了一下,又垂头了好一会儿,才张口给人看自己的断舌。
“这个妖女!” 齐永霎时明白过来,露出沉痛又惊怒的神色,“是我对你不住,本该将你拦下的。炫之我也没有护住,元义又成了这幅模样……我愧对将军所托……”
李泉想到今后再也见不到会悉心指点他武艺的炫之兄,心中大为悲恸,又怕齐永太过伤怀只好强忍泪水,很用力地摇摇头。
邻座的武者闻此也沉浸入失去师门亲故的哀痛之中,气氛一时间滞涩难当,连林木间穿梭的风声都化为了“呜呜”悲戚。
谢椒道:“那日我与李泉会了那哑女,回客栈时便不见了你们的踪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仪道:“我们原想等你们回来,但吃了店家的饭菜,众人突然头昏眼花,肺腑空乏。”
正如谢椒所料,赵仪道:“那哑女借试毒的由头在饭菜中下了毒,为的就是教我们放松警惕。接着来了十数个黑衣武者,我和方兄没吃饭菜,便装作中招的模样伏在案上,想看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名堂。”
“我们几人被分开送上两辆马车。齐大哥、方兄和我一辆,明兄、炫之兄、元义兄一辆。到车轮旁我才惊醒,明兄他们都中了毒,若无一人照料,岂不任人宰割,便装作意识迷蒙地往另一辆车上挪移,抱住襜帷不肯撒手。那守卫烦了便道‘多他一个也不多’,索性将我也拖上马车。”
这和谢椒与李泉的遭遇相同,约莫是同一拨人,做熟了这类勾当。他们原先还想着这时弛城中的百姓看见他们怎么都跟见了鬼似的,原来是看见了他们随身携带的兵器,认出这些俱是武者,定然会被捉走关押。
“之后便被蒙住眼睛,关在了这些石室中。约莫两个时辰,明兄他们才散了药性,醒转过来,和我们关在一起的还有小五兄弟和一个骨瘦棱棱的年轻人,也是被人掳掠来的。”
“一日过后,才来了一群守卫,打开石门给我们送了吃食和水。我们被设计至此,即使饥渴难耐,却哪里敢吃他们的东西。那守卫便道,不错,吃食和水中皆下了软筋散,但你们不吃,即使不中毒,也要饿死渴死在这里。”
“又挺了一天。我们终归是血肉之驱,即使可以强撑着不吃饭也无法不喝水。那年轻人是药庐弟子,告诉我们软筋散以闹羊花为主要原料,亦称曼陀罗,剂量小时可制成麻沸散,充作镇痛之用,剂量一大便成了软筋散,但药性去得也快,一两天就能从体内排出大部分。
众人一合意,便讨论出个法子来,每日选一人不要进食,保存武功,看是否能从守卫手中找到逃脱之法,其余人便吃下食物,横竖一天总饿不死人。第三日,我们刚吃下带了药物的食物,守卫便将药庐弟子拖了出去。我们心中惊骇,却也无可奈何,等一个时辰回来时,他的右手五指尽数断了,背上血流如注,对我们道。”
“南广,姚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