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见月影听到自己说:“真希会经常来看她的。我的同学也会来,她以后就是东京咒高的小学妹啦……如果我们真的能开设小学,甚至是初中、幼儿园,我的所有同学都会乐意来带这些孩子的。我有一个同学,他是熊猫哦。很大一个,皮毛又柔软又暖和。由乃一定会喜欢他的。”
这是算不上回答的回答。莲见月影闭上眼,安心靠着身边的真希。真希带着一点点疑惑看向她,或许已经为她找好了借口:月影无法面对江原裕子的妹妹,月影成长的环境不好,害怕自己养不好一个小孩。随便她吧。谢谢真希,她总能找到借口。室内凝固了一片很轻的沉默,很快又像朝雾般在阳光下融化了。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他坐起身:“好啦,我带你们看看我院子里的花草吧。”
阳光懒洋洋的照透满园伸展的绿叶子。老屋在来客面前展开,穿过微暗的客厅,莲见月影在走廊上看到了一幅幅悬挂的照片,相框上都没有落灰。颜色亮丽又模糊的相纸上,两个年轻人抱住彼此。充满了生命力的笑容向世界宣告他们的幸福,名胜古迹变成背景板:木质建筑,高楼,山下的城市还有皑皑雪山、碧蓝大海……他们和那份相拥的幸福永远留在了最美好的一瞬间。
还有孩子的照片。只有一两张婴儿的满月照和周岁照,之后单支白黄的雏菊散成了满天星。不同年龄、不同样貌的小孩在照片中笑闹或者别过脸,几张家庭合照很平和安定的被放大,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照片的边缘泛了一点黄,那些身影都褪色了。
莲见月影别过头看向面前的老先生。老人的衣服有棉麻常见的皱纹,春夏熨烫过,单薄又松软。微白的头发在太阳下闪着光,木质走廊在他身侧展开,历经岁月的家具和他瘦削的身体一同奏响悠远、带着轻轻底噪的老曲子。
他独自走在最前面,背影被拉的很长。就在少女望着照片墙发呆时,他已经走远了。
照片上的人都去哪里了呢。莲见月影只知道美嘉子夫人几年前去世了,两人在数十年前就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咒术师的世界充满致命的敌人,他们带的孩子基本都是遗孤。那些神情各异,鲜活又灵动的小咒术师,应该已经比五条老师还大了吧?他们也曾经在咒高读书吗?他们最后是成为了学校资料库中冷冰冰的一个数字,熊猫口中的某个故事,还是依旧活跃在某处的咒术师呢。
庭院里有满开的花,颜色鲜艳,色彩搅乱空气,风都带上温度。莲见月影看见用闪光的塑料纸折成的小风车被插在泥土里。风车旁有微锈的笼舍,不知道换了几任住客的笼子里圈着一只黑白花点的兔子。
兔子沉默的嚼着干草。咒术师的视线让它不太舒服,于是兔子一扭屁股,用浑圆的后背面对好奇的盯着它看的莲见月影。
竹下隆注意到这短暂的交互。他蹲下身,啪的打开笼子门:“这是由乃养的兔子。今天太阳好,让它也在外面晒一晒……这里原来养了遥希她们的小鸡,之前还有过鹅呢。我想想……美嘉子带孩子们去乡下玩,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个鹅蛋。我说养活怕是很难,但是他们非要带回来,还找来了咒具孵它。还真的孵出来一只小鹅,他们可喜欢了,还取了名……结果鹅越大越吵,追着人叨。你想想,院子里有一只这——么大的鹅。”
他慢慢起身,顺手比划。兔子突然从笼子里冲出来,消失在花的深处。竹下隆的手突然落空,再垂下。他叹气:“饿了就自己回窝了。不用管它,你们不是要来帮忙吗?别的都有人收拾啦,不过我今天还没有浇花呢。就浇花,捉虫吧。麻烦你们啦。”
树丛中有什么在动。或许是风,或许是那只突然乱窜的兔子,或许是徘徊在屋里从不离开的那些人,身影只映照在那一墙照片,或者一个午睡时浅浅的梦里。老人坐在藤椅上,神情间有些恍惚。他闭上眼,双手安然交叉在身前,念着一句祈福的话。
咒术师都不相信神灵。一座泥像并不会挡住咒灵的攻击,或者放缓恶欲产生的速度。屋内,神像隐在老物件中,表情悲悯。
两个咒术师默默帮忙打理庭院。老人看着她们的身影,又念了一句。巷中响起脚步声,不远处的小学从喇叭里放出下课铃。一只三花猫轻巧的跳在屋顶,楼上的卧室里刮起一阵风,祈福的话回荡在沉寂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