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徐南歆便带上字帖纸笔,去了藏书阁。
不过是改个地方罢了,而且,换个方面想,她还摆脱了禁足,勉强能出来透透气。
虽然在此地,她只能忆起各种不愉快的经历。
“见过公主。”门处,一位宫女向她行礼,并接过她手中物什。
徐南歆朝门内望了一眼,确认没有别的什么人在,顿时松口气。
“我在哪里临摹?”
宫女是奉了皇帝命令来接她的,很快便带她进去。
到了地方,徐南歆却苦起一张脸,迟迟不肯踏入雅间。这里不是上回,她和秦翊争吵过的地方吗?一些不好的回忆登时涌上心头。
“能不能换个地方?”她小声说。藏书阁大大小小的房间,应是不少的。
宫女却笑着说道:“此处采光最佳,景致宜人。且陛下特意吩咐过,您需在此地临摹。如此,便于陛下查阅。”
徐南歆适才想起,秦翊似乎就常在这里阅书批文。
她脸色更难看了,但无言以对,只好拾掇着坐在不远处一张小案上,开始临摹。
这间厢房颇为宽敞,其中有大小两张桌案,四角摆着香炉,清香缭绕,沁人心脾。窗外翠竹环绕,天光大亮,正如宫女所言:采光甚佳,景致宜人。
房中无旁人,徐南歆静静跪坐临摹。偶尔打量一眼,对面那张更大一点的桌案。
那里空荡荡的,但她却不由自主想象出一道人影,心中陡然一凛,笔差点握歪了。
徐南歆默默打定主意,她每天最好都趁着他没来,就先行离开为妙。
反正秦翊只说要检查她的临摹之作,又不一定要见到她这个人。
她还是能避则避吧。
——
打听到,秦翊通常午后申时才来藏书阁,徐南歆便决定在这之前溜走。
方才她看过漏刻,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徐南歆提笔速度加快了些。
拜秦翊所赐,她每日临摹的时间更短,只能加紧速度了。
又过了三刻钟,徐南歆便收拾起案上东西,准备回去。
门外却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她动作一顿。
一道高大的身影直接推门而入,见到房中有人,步履倏停。
秦翊定定看着她,半晌后说:“是你。”
他才想起来这回事,自今日起,她是要在此地临摹的。
随后,他又注意到她收拾的动作,唇角微掀,凉飕飕道:“原来申时不到,你便要走了。平日便是如此懈怠?”
徐南歆蓦然有点心虚,起身行礼:“见过皇兄。我……我不是打算要走……”
她说完,偷觑对方一眼。
秦翊今日穿着一身月白圆领袍,多了些温润风雅。看上去,竟不像是阴晴不定的九五之尊,倒像是芝兰玉树的文人墨客。
可待他走近,不动声色俯下身,翻阅起今日她刚临摹好的字迹。凤眸凛垂,衣袂上隐现金丝龙纹,日光下,风华颇盛。
看着又与往日气度无异了。
她难得这么近地打量秦翊,忽然意识到,即便没有天子身份加持,他在人群中,也是很好看的那一类。
她从小到大见到的男人不多,一只手就能数得清。即便算上宫里的太监,她一时之间竟也想不出来,有谁比秦翊还要好看。
“有错字,你怎么写的?”他忽地抬头,轻蔑说道。
徐南歆心里的胡思乱想,登时烟消云散,只剩下难堪。
她赧然问道:“哪里?”
方才那会儿,她确实写得有点急了,竟写出了错字。
还让他看出来了。
秦翊随手提一支朱笔,勾圈出几个字,便扔还给她:“拿回去重写十遍。”
“……是。”她默默接过,正要拿笔开写,却倏觉不对。
她不是临摹字帖就行了吗,怎么又横增任务?可余光瞥过上首,秦翊已端坐在对面的桌案,翻起书卷,不再理会她。
徐南歆敢怒不敢言,只好静悄悄写起来,完成这平添的麻烦事。
“近日,你可曾丢过什么东西?”
秦翊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似是不经意一问。
徐南歆正写着字,忽然被问,简直一头雾水。
她想了想,最后摇摇头:“没有。”
她这几日都没出过门,怎么会丢东西。
他却放下书,冷呵一声。
“你再好生想想。堂堂公主,若是有什么私物落于外人之手,可是件丑事。”
徐南歆再不敢轻慢应付,她仔细回忆一番。
只有除夕之后,金露捯饬她物品时,无意提过一嘴——她有条手帕不见了。
似乎,就是她带去除夕宫宴上的那条。但那条手帕,是她亲自绣的,并不好看,亦无任何标识。
总之,丢了并无大碍。
她讷讷道:“前不久,是丢了一条手帕。”
秦翊嘴角扬了一下:“哦,怎么丢的?”
徐南歆一点也记不得了,可她又不敢据实回答,恐他不信。
便道:“除夕宫宴之后……我回去路上,没注意丢了。”
“朕怎么记得,并非如此,”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不是送给朕了?”
徐南歆:“……”
她脑袋嗡的一声炸开。
“啪”的一声,手里的笔直接掉在地上。
她猛地被惊醒,慌里慌张弯下身捡笔。手忙脚乱之间,后脑勺直接砰的一下,磕到桌沿上。
“唔……”徐南歆捂住脑袋,疼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上首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哼笑。
现在,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待坐好后,她整张脸已涨得通红,目光躲闪,声音嚅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