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响了很长时间的门铃没有人应,他也没有等到熟悉的人影和狗影。
反而等到了隔壁邻居家小孩出门上学。
他转头看见隔壁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色校服的男孩,看身高可能要比自己高一点,估摸着也上高中。
这不是他第一次碰见这个男孩,但是却从未看见过他的正脸,更遑论打招呼。
男孩迈下台阶,朝着门口停的轿车走去。
江既明不知怎的,有些心虚,他在想这个人会不会认得自己,但又怕这个人认出了自己,看到少年人拼命遮掩的狼狈。
只可惜江既明一出门便碰见了蹲在门口的江超。
这父子俩连心,连堵人都能撞在一块儿。
江超进不去小区,正生着一肚子窝囊气,结果看见江既明,以为他找了卢清要到了钱,便带人将小崽子打了一顿,企图抢走他身上的钱。
只可惜江既明浑身上下也没二十块,而且他的身体已然开始抽条,可以与成年人相抗衡了。
这是他第一次反击了江超并获胜。
因此他急需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被记者提问“殴打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感觉”。
江既明看着窗外白色的、粉色的、紫色的花儿,估摸着自己后背的伤口应该也是这个色系。
“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
班里的朗读还在继续,一丝一缕的,像是窗边飘下的花瓣,旋落在江既明的肩头。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江既明的思绪像是被诗句勾出了藏在深处的惆怅,他呓语似的重复着。
江既明向来是不屑于被这些矫揉造作的诗词歌赋打动的,但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能流传下来可能确实有点理由。
他拿起语文书,从头到尾地读了起来。
在无尽的哀愁中,大家已然陆陆续续地读完了,只剩下江既明一个人还没读完。
他像掉队的大雁,优哉游哉地最晚起步,有声有色地跑在中场。
他声情并茂,读得鬼哭狼嚎、惊天地泣鬼神,引得窗外路过的人侧目,误以为这是个神经病院。
但江既明大诗人毫不在意,他是自己世界中的文豪大家,遗世独立在电闪雷鸣中打着一把油纸伞,徘徊在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这画面把他自己都读笑了。
是啊,他当不了演员也骗不过自己,他总是笑场。
笑得眼泪都留下来,喘不过气了。
如果这时候记者问出那个问题,那么他会回答:像一只以为自己是蚊子的蜜蜂。
没有人告诉他那根刺应该长在屁股上还是嘴巴上,他只能跟着蚊子将自己屁股上的刺扎入人的皮肤而后自尽。
等江既明读完最后一句之后,他抬起头这才看到全班的人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但他们的脸上并非戏谑,反而有些严肃。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班主任意味深长地对着江既明说:“江既明同学非常投入,让我们给予他鼓励的掌声。”
这让他有些拘谨了起来。
而后,班主任继续着课堂的进度:“各位同学,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与戴望舒这个人相识吗?”
“什么问题?”
“戴望舒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吧?”
“老李搞什么,这问题到底是啥意思?”
“不认识。”其中有一个同学回答了老师的问题。
“是的,我们并不认识戴望舒,不是他的朋友、亲人或是爱人,那么对这首诗的解读也就不可能有正确答案。”班主任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接下来好玩的来了,我们来大胆地猜猜看,戴望舒为什么要写这首诗,而‘丁香’这个意向又可能会代表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