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时,玄清宫院子里的花只剩下那孤零零的一棵梅树凌寒独自开,也给院子的主人空出了一方赏雪的僻静之地。
细雪下了一夜,延边的路都铺成了白色,踩在上面还会发出嘎吱的声响。
白术身着素白衣裳走到梅树下抱着一个汤婆子,一旁的汪汪给她支起大伞挡雪,木质的的伞柄深埋在雪里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亭子。两人铺着厚垫坐下,火炉上还放了一壶清酒,酒的醇香裹挟着冷气还别有一番滋味。
“她去多久了?”
“回主人,约莫一刻钟。再有个一炷香的时间也该回来了。”
京墨也已经从那个御风飞行在空中歪歪扭扭,还要靠师尊在底下用法术接住的小女孩,成了恣意洒脱自由往返苍穹境各宗门的信使。
白术总以锻炼她御风能力为由,派她给各宗门送些往来书信。
实则想让这脆弱的小草能赶在她闭关前,能让那些宗门宗主有个眼熟,能看她的一份薄面之后能给京墨一丝照拂。
“也是有些进步。”
本是寒冷得让白术不忍京墨总如此行动,可时间是连仙都无法操控的东西。京墨还是太弱了,其他资质平平的门生能一个月内掌握的御风,她愣是学了三个多月才勉强平稳。
药修天赋拉满,术修根基是差得没边,这让白术怎么放心。十年后才开始的仙考,也不过弹指一挥间。
装了一杯温酒暖和着身子,雪纷纷扬扬的下着,偶有几片调皮的雪花飘落进来,落在白术新簪好的发髻上像是天然发饰,可很快也就消融不见。
与之前白术自己盘的素团已经大不相同,京墨的手更巧,见多了各宗门的女子,也是偷学了不少手艺。
偶有一日,“师尊,徒儿送您一支新簪子,您看看喜欢么。”
来人毕恭毕敬的递上一支精心打磨圆滑的青白玉露簪,上面还用鲛人泪做了装点,素雅但也别致。
本在打坐修习的白术掀起眼皮,并未不悦来人的打扰。望着面前的满脸渴求夸奖的小脸,便也赏光看向了那支簪子。
一同被看到的,还有细嫩手指上深浅不一的划痕,这才让毫无波澜的脸有了松动。
蹙眉问道:“簪子你做的?”
“嗯嗯。”但京墨更在意白术的喜好。
“师尊可会喜欢?”歪着脑袋,眼里全是迫不及待的渴望,渴望可以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为师不喜这些。”做了还会让你受伤的东西,着实是没有必要。
这么想着,白术伸手正打算覆上京墨的小手为她治愈,面前原本还恭敬正端着的手噌的一下收回,小徒儿转身就跑。
“师尊等着,我再去改改。”嘴里还念念有词叽里咕噜些什么别的话语。
京墨转身就要回房间。不对啊,自己还是灵草的时候就常窥听师尊一人闲语,字字句句她都记在心上。
上好的青白玉露和鲛人泪明明都是喜欢的才对,那一定是样式没做好,得再改改。
还没跑两步就有点气短,喉咙里痒着想要喘咳。京墨的腋下立马就被一圈湛蓝的水流环抱着提溜起来,簪子唰一下脱手飞往了白术的手里。
原本淡然的声音染上了一些担忧,“怎么又用跑的。”
“簪子我收下了,回屋用功修习罢。”
水流不带犹豫,提溜起京墨就往房间送,临消失前还给她渡了一层暖意,生怕她冻着。
收下簪子后的几日京墨也没有片刻消停。
第一日早晨,走正门。“师尊,我来给您梳发髻罢!”
被无情圈走,大门“嘭”的一下关上。“不必。”
第二日早晨,撬矮窗。撬一半器具断了,差点戳到她的眼睛,半路那碎片像是长了灵智绕开了她的小脸,京墨冷汗直流感慨自己运气还不错。
第三日早晨,爬高窗。用飞的太明显,只能靠爬的,结果力气不够摔了下去,屁股底下突然出现一个软物垫了一下,摔在地上还不算疼,可是垫着她的是什么京墨也没有看清,宛如幻觉。
第四日早晨。
大门居然敞开,京墨偷偷探出半边脑壳想要偷看,就听白术无奈的声音响起。
“进来。”
被发现的京墨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衣角挠着头,“师尊,好巧啊,我刚刚路过就看您门开着,怕您着凉呢。”
她先是别过脸,不敢直视。可后来又耐不住屋内的景色过分撩拨她的心弦。
慢慢的转过脸,目不转睛的望着屋里正披散三千青丝,靠坐在木椅上的美人。师尊现下少了盘发后的利落,更多了一份柔和的妩媚,可也不敢让人更进一步的亵渎肖想。
衬着窗外萧瑟肃穆的枯叶秋景,白术的屋子里没有过多的家具和花哨的装饰,整个人透露出一眼见底的孤独,和上次望见的醉酒背影相似,可又不一样。
京墨心里居然泛起了一丝怜爱的情愫。
“师尊......”
“来罢。”白术自觉的将发丝统一拢到脑后,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等待这个不知消停的女娃,看看能弄出个什么样的发髻。
自那时起,京墨每日早早便在白术的房门前等候,直到给她盘好了发髻才御着风歪歪扭扭的出门去灵门宗修习,去别的宗一路送信,机灵又病弱的模样还叫几个长辈宗主心疼,送了好些玩意。
有些都被京墨做成了不同款式的簪子,回回创新,看得白术面上不显,实际心里还是有所期待,推迟闭关得来的片刻快乐也都在于此。
一尘不变的日子,也有了一点变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