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虽好看，眼下正经事要紧，青柚打起精神四下瞧着，每个姑娘有自己的厢房，亮着暖灯熏着烟香，曼妙身姿与那宽大的书生衣袍映在纸糊窗上，有霓虹帐暖，总是春光无限。

从前读过的文章里也有不少文人批判花酒楼里的姑娘放荡不堪，安平盛世里，持才自傲的秀才书生总是不愿与此同流合污，青柚并不赞同。

厢房里的欢言笑语，甚至媚俗的音调，若不是迫于生计，佳人如何心逝。酒客对女子，又有几分情谊成真。

入了主楼，红木雕花的露台更是喧哗，极乐阁的姑娘似乎更喜欢跟女子打交道，她们小心地看着青柚，纷纷议论着——

“哪户好人家的姑娘，为何来这里？”

“莫不是也是被骗来的？”

明眸柳眉的女子推搡着身旁之人，道：“年纪，我瞧着也不大，碧荷，你几年前来的时候也这般年纪不是？姐妹们平日里照顾照顾她伐？”

“是了，跟在织叶嬷嬷手里，也不知要挨多少打骂...”碧荷穿得极艳，人群里一眼瞧见的容颜，她听罢姊妹的话，看着青柚不禁皱眉。

纱布帘子掀起，另一女子一袭桃红丝缕褂子从里头出来，道：“还有空心疼旁人！瞧她那样子，不是哪家为官的触怒朝廷被贬黜，就是来这肮脏的地方瞧瞧趣味——”

“就是，碧荷，旁的嬷嬷正找你，你倒好，来这瞧别人的热闹。”

“哟，那嬷嬷为何找她？”

女子又道：“也不瞧瞧人家近日吃穿用度，还不是那穷书生，嬷嬷可是想榨干那小子的钱——怎么了碧荷，你还不乐意了？我说错了几分？待他高中状元也必不会瞧得上咱们。”

...

言语入了青柚耳中，只叹世道总不饶人，迫得人多愁。记起织叶方才的话，去不得穷书生的地界，这是为何？

各路贵人倒是听得蹊跷，现下当小心行事，她定下心，摸摸藏在腰间的匕首，冷兵器还是有几分安心。

再想瞧清楚织叶背部纹的什么图腾，却已得不到良机，只得作罢。

转入楼梯，一只绣花手帕轻轻拂过青柚的面，抬眼一瞧，是个生的极为讨喜的姑娘，身着芽黄红锦，双柳环髻，年纪跟青柚差不多，似乎要更小一些，青柚正想说些什么，一声厉呵——“迎春！”

原是织叶出言，又听她对着那姑娘道：“滚回你的房里，你牌子挂出去多久，老娘还白养你的那么久！真是晦气，银子也没能挣多少...”

说罢又对着青柚道：“姑娘别理她，在这儿我带你们来，旁人倒也不必多言。”

这嬷嬷当真变脸家常便饭，青柚尴尬笑笑，索性织叶想钱心切，也识相没在继续说些什么，说罢上了二楼。

青柚摸摸鼻尖，回头再一瞧那位迎春姑娘，人却不见了，想必也是被这嬷嬷吓着了，又觉空气里还有阵好闻果糖甜味。

停驻木梯前，那点着一盏熏香，一只飞蛾扑了进去，烧成了一只沉木香的虫子。那织叶嬷嬷劳烦她在此等候，转身招来小厮，没入拐角悄声思量。

片刻之后小厮出来，恭恭敬敬与了一只刻着狐狸的缕花牌子给青柚。青柚将其系于腰间，换下一直带在身边的桃花定亲玉，放至胸口。

花楼人言众多，指不定就有凭着坊间流传的玉佩定亲，认着是她裴青柚逛花楼，连累了不知情的高明辉，总归是不好的。

牌子到手，即可肆意走动。

青柚谢过那小厮后，往楼下看去，寻了一圈没瞧见裴慕玉鹤的身影，便欲往楼上走走，这顾林熙既有既定的日子来，那应该是有熟识的女子在此。

思量之后，便决意上楼一探究竟。

“嘿！”一声唤，引得青柚往角落望去，角落里跑出来个人，原来是那位迎春姑娘，听她道：“好面生，你是织叶嬷嬷新带的姑娘么？”

“我不是，怎么了？”

迎春听罢神情却有些失落，只道：“好又不好，你若也是织叶嬷嬷的，便可跟我住在一起，又好在你不是她带的，不必受打骂责罚...”

青柚挑眉，寻思着没准能从这姑娘嘴里打听些什么思路来，便接着话，道：“独你一人住？”

“嗯。”迎春点头，凑近道，“跟我一同住下的落梅姑娘前夜被拖入柴房，嬷嬷说要断了她的胎！如今也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