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大昭,陆陆接壤,只隔了一条河,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过来,相比于东海,可就要省事的多。
只要他的本事够硬,或者福栖镇的守军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虞笙眯起眼睛,手指规律性地点在自己的手臂上,差不多两个呼吸之后,将军抬起头问道:“你们渡河那天,从淮澜县福栖镇前往南边的船只有多少?”
“民间商船三只,官里的船两只。”青鸟回道。
虞笙:“你们坐的那个,是商船还是官口的船?”
青鸟微愣:“外观所见,是商船。登记在一处专营水产的商户名下。”
专营水产……
虞笙想起了那皮包骨身上浓郁到化不开的咸腥味,于是再次确认道:“除了外观呢?可还留意其他?”
青鸟皱眉陷入了回忆。
当时渡河伪装匆忙,他并没有在外观登记以外的地方过多留心,此刻见虞笙乍然相问,自然也不敢妄加揣测。
年轻的青鸟斟酌片刻,最后只是稳妥谨慎地告罪道:“属下不知。”
“没事,”虞笙摆摆手,也知道自己心急要短,所以反应过来以后也并不在这上面过多为难,他直接越过话题道,“先说那劫匪的事。”
虞笙可还记得那被柒玥扯散后掉进水里的纸张,还有那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以及最后说出的那几句话。
“泡在潭水里的纸都捞出来了吗?”虞笙道,“上面的字还能看清吗?”
“都用长棍挑出来了,所有纸张都已逐页烘干,”青鸟摇头道,“只是上面的墨迹被水浸泡晕开,已经完全辨认不得了。”
所以线索还是断了。
虞笙站起身走到矮柜旁边,拿起碗直接转着边喝了口粥。
胃里瞬间暖了起来,连带着脑子也更加清明了。
他的记忆里一下子滑过了许多事,想到当时两名青鸟队长与他交代渡河的情况的时候,是被一个带过来的苗族女孩打断的。
“那个叫娜迦的姑娘怎么样了?”虞笙问说。
青鸟答道:“身体虚弱,有些嗜睡,没有什么大碍。”
虞笙点点头,当下时也什么再想问的了。
他两口喝完热粥,然后交代青鸟,让用过午饭以后,叫两名队长过来见他。
青鸟沉声应下,转身离开了虞笙的房间。
四方窄小的屋子内米香蔓延,热气腾腾。
等到虞笙靠在矮柜边,看着柒月小口地喝粥,顺便啃完了一张粗米饼之后,差不多已经又过去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
瓷勺碰上碗璧,发出了一声轻响。
“吃饱了吗?”虞笙瞧着柒玥抬起头,顺势问道,“这里还有面饼,挺软的,正适合你现在吃。”
柒玥不接话,端起碗,颔首摇头推拒。
他将虞笙塞给他的两张草纸放好,从横凳上站起,朝着虞笙所在的位置走了过来。
少年人的情绪很淡,连拒绝也都是淡淡的。
所以在其将碗放好以后,虞笙并没能想到对方会与自己开启一场对话。
柒玥:“从井中到后院的时候,他们还活着。”
猝不及防,虞笙没有反应过来,逻辑停滞了一瞬,他略显茫然地问道:“什么活着?”
“后院出来,他们就死了,”柒玥并不回应虞笙的询问,他安静地陈述着仿佛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火是看着的人放的,也是他们杀的。”
“什么意思?”虞笙意识到了什么,他站直了身体,微微低下头,压垂了目光,“不是不愿意说吗?”
“老山羊也被他们杀了,是舍弃掉的,”柒玥完全不接虞笙的话茬,“‘老大’不见了。”
虞笙眼角的青筋抽了抽,他的忍耐已经绷到了终点,在柒玥全然自我的麻木叙述中超越了极限。
他忍不住抬起手,躬身钳住少年的下颚。
在柒玥沉静的注视下,将军的拇指与十指缓步收紧,直到掐得少年脸上本就不多的皮肉全然失去血色。
虞笙的怒气窜至顶点,带着火气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去南洋。”柒玥的声音从喉咙里断续挤出。
“不行。”虞笙听见这话,松了语气,他放开柒玥,直起身。
“让我留在三河绿洲。”柒玥没有强求,后退一步。
“做梦,”虞笙抬手攥住柒玥的胳膊,带着人往窗前走去,明显就是还没有放弃计划好的认字大业,他将柒玥按在凳子上,冷哼一声表示,“老实跟我回南疆,不然腿给你打折。”
“好。”柒玥道。
虞笙:“……”
他是不是听错了?
将军坐在凳子上,反应好半晌,才转头去看左侧的少年。
虞笙:“你……”你说啥?
柒玥:“我说好。”
少年的表情仍旧淡淡的,他不闪不避,毫不心虚地对着虞笙地眼睛,十分善解人意地又说了一遍道:“我会乖乖跟你去南疆的。”
虞笙:“……”
所以——
他刚刚是被一个孩子套路了是吧!
小兔崽子,其实根本就是想去南疆吧!
“你惹到我了,”虞笙一脸冷漠,“午饭没收,你饿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