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远县待的时间比秦安悦想象中更长,剿灭贾忠明一伙之后,牵扯出一大批强掳百姓的歹徒,清离州刺史令下辖各县肃整失踪案,严查此类劫匪。
诸多受害者被送回家,陆陆续续有许多人闻讯赶来寻亲,县廨门口时不时上演亲人相逢喜极而泣的场面,也有无数人失望而回,亦或带回遗物。
暮秋的风让南境之地也有了丝丝凉意,明明是重逢的画面,却又透着萧瑟的凄苦。
秦安悦永远也习惯不了时不时看到有人哭晕的场景,心里始终沉闷难受。
经缉昭司查,平远县县令郭兆清收受贿赂,对强盗劫人视而不见,任其发展,甚至篡改失踪人数,包庇劫匪行径。
秦安悦与楚君墨商议,将其撤职查办,同贾忠明等人一起押解回京。
那日郭兆清披头散发,挣扎出官兵钳制,对着秦安悦出言怒骂:“本官乃朝廷命官,你一介不入流的小品阶,在本官跟前不跪拜行礼,成何体统?你根本没有下令收监本官!”
楚君墨正欲上前喝止,秦安悦却抬手拦住了他。
她唇角带笑,眉眼微挑,一步步走向郭兆清,亲手扣上了他的木枷,语气温柔:“大人莫不是忘了,我乃国公府小姐,哪怕一身布衣,都有处置你的权利。这不是你们一直推崇的权贵威严吗?嗯?”
话音落下,她不管郭兆清僵住的脸色,径自从他身边擦过,朗声而笑。
她从未想过自命清高说什么独立靠自己干一番事业,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她会好好利用。
押解队伍远去,带着送往京城的上书。
刑部的反应比秦安悦想的更快,不久便整理卷宗,上书朝廷,请求将强卖人口纳入刑律。
平远县一案影响重大,皇帝当即准了楚曜庭的提议,着刑部迅速拟出条律。
第二日,楚曜庭便带着条律入了尚书房。
面对皇帝意味不明的打量,楚曜庭嘿嘿一笑:“相府千金秦富秦小姐离京前便已开始着手此事,目光长远,臣在她走后再加完善,或许尚有不足,但此事紧急,便先拿于陛下过目。”
皇帝冷哼一声,不点破他这不想担责的老狐狸心思。
刑部此事做的漂亮,确实该褒奖。
*
秦安悦知道这些已是多日之后,从一位故人口中。
现下她正抱着狐狸靠在马车里昏昏欲睡,看到菱欢呆呆望着窗外的风景,心中一酸。
贾忠明一伙人生意范围极广,秦安悦每个人都问到了,但始终没有菱欢家人的消息。
她曾将菱欢儿时的画像交给他们认,可时隔太久,他们想不起有没有见过这个孩子;问询他们是否做过瑞州沐阳县的生意,得到了否定回答,真假难辨。
此番南下他们做了许多事,帮了许多人,唯独为菱欢寻亲的事毫无进展。
这几日看到不少亲人相逢的场景,小丫头内心也难过的吧。
“秦安悦,我就说你选的这条路不行。”秦安悦正出神,突然听到马车外传来楚君墨的声音。
秦宁被吵醒,不满地打了个哈欠,迷糊道:“少瞎说,我家安悦做什么都行。”
秦安悦探出头去,只见前面的路转为羊肠小道,斜着往山沟沟里去了。
她跳下车,尚未开口,便听秦宇笑骂道:“楚书玄,你是不是瞎?”
楚君墨扶着秦宁下车,转头顺着秦宇所指望去,才看到旁边林子里立着块破旧的碑石,上面写着“遥安寨”。
众人离开平远县后总结经验,决定将人手分开,先察民情再入官廨,免得又出现官员与歹徒沆瀣一气通风报信的勾当。
平远县所遇实在惊险,让不少文官心生畏惧,最终大家约定最迟五日后在崇均州相见,如果未能按时赴约,便是出事了,立刻调官兵前往调查。
秦安悦五人选了遥安寨,隶属崇均州永霖县,贾忠明的出生地。
“谁家好人把碑石藏在枯树枝下面啊!”楚君墨踢掉了石头上面的杂物,嗤笑着看向秦安悦,“还真神了,分岔路口随意选了条路居然是对的。”
秦安悦傲娇地扬了扬下巴,她是谁,穿越女!自带光环的好吗?
秦宇笑着跟在几人身后:“方才你去前面探查山势,路过几个人,言语间提到遥安寨有好事将近,走得正是这条路。”
楚君墨恍然:“那我们倒是好运气,还能蹭杯喜酒了。”
“哎哟你小心着点我!再晃就直接喝我的丧酒吧!”秦宁倚着楚君墨,在陡峭的山坡上走得谨慎又晃荡,抿着嘴唇紧紧盯着脚下的路,双脚止不住地往前溜。
直到停在一个宽敞些的拐弯处,她才长呼出憋着的一口气:“老天爷,这寨子里的人是从来不出门吗?”
秦安悦走到亲宁身后,猛地揪住她的衣服推着她一晃,吓得秦宁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刚一站稳就飞快窜进楚君墨怀里。
楚君墨僵硬地站在原地,两臂伸开不知放哪里好,垂眸看着闭眼缩在自己怀里的秦宁,完全不知所措。
刚好像有秦安悦的笑声,可现下周围所有声音都不见了,只有他一颗有力的心脏跳得如打鼓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