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国公府小姐遇害，此乃大案，又是在皇上的行宫之中，其胆大、恶劣程度均令人震惊。你所中之毒是寻常药物简单配制，这个人通草药但不通药理。”

秦安悦恍然：“花匠！”

“没错，行宫中有大量全国顶尖花匠，这些人各个精通花草属性，都能用寻常的花草配出迷药。而且杀你之人对行宫极其熟悉，禁军没有追到任何踪迹。今日廷议，云逸和秦相共同上书，请求彻查。皇上闻言大怒，授缉昭司自由出入行宫之权，行宫上下所有人今日不得出，直到查清真相。”

一口气说完，江铭翰缓了缓，笑道：“方晏章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消失，自然被列入主要排查人员。我知道你想调查他女儿的事，特地从户部调了档，与你一起看。”

秦安悦眼睛一亮，笑盈盈接过江铭翰递来的纸，感慨道：“此事如此大张旗鼓，若杀手与方晏章并无关系，说不定他能因祸得福寻到些女儿的消息。”

滔遥道，瑞州，沐阳县……

“缉昭司已责令京城到沐阳县所有路段协查，包括京城周围所有地方，只要方晏章出现，我立刻得到消息。”

秦安悦听着江铭翰介绍，一页一页翻过去，琢磨道：“能否以协查之名调调这些地方多年来失踪人口的备案？”

“可以，方晏章现下本身就是失踪之人，而且要弄清楚他的去向便绕不开他发疯的理由，调档名正言顺。”江铭翰皱着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秦安悦的意思，“你是想利用此事整顿人口生意？”

秦安悦沉默了下，道：“我想让皇上、让贵族、让天下人看看到底有多少家庭被害的家破人亡，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陷入痛苦。”

昏迷几天，再醒来看着府中忙忙碌碌的众人，秦安悦突然想明白了些。

这是一个教育体系和思想与她原先完全不同的世界，是一个权利和经济集中在少部分人手中的世界，是一个贵族足以倾覆天下的世界……

在这里提人权、提平等，行不通，能打动他们的，只有切实的利益。

不能说强人为奴有多恶劣有多灭绝人性，得说人口流失田园荒芜国家收入减少，得说人员伤亡惨重致使国中人口锐减，得说弱势群体凄惨底层人民怨声载道影响国运……

江铭翰望着秦安悦出神，好一会儿，才道：“你最好能说动刑部，调取刑部的档，届时可与缉昭司一同上奏，请陛下严查略卖。”

秦安悦抬起眼，对上江铭翰的目光，轻轻笑了：“好，那就借此机会，抓一波强抢百姓的恶徒！”

江铭翰看着她眼中笑意，心底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却又藏着无尽的悲悯，万千情绪深深埋于浅笑之下。

…………

江铭翰走后秦安悦又缓了几日，等太医把脉确定她体内毒素已清，身上伤口也结痂不会裂开了，沈静容才放心让她出门，总算许她为其他事费心。

解了禁令的第一时间秦安悦便叫来了朱嬷嬷，同她询问菱欢的事。

“谢过小姐。”朱嬷嬷慢慢坐到秦安悦对面，皱着眉想了想，才细细讲起她遇到菱欢的始末。

那时她尚年轻，在府中深得沈静容信任，便有意将养在老家的孩子接来。

可天不遂人愿，她刚得了沈静容的准，为他的儿子择了良校，忽然收到噩耗，晴天霹雳般击碎了美梦。

“那杀千刀的在外偷人惹了祸，人家寻上门来，他竟将自家儿子送出去，做了娈童抵债！”朱嬷嬷攥着拳隐隐发抖，无论何时提起，她都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怎么会……他为什么……不来找你？”秦安悦瞠目结舌，只觉心脏被攥紧，有些呼吸不畅。

朱嬷嬷冷笑一声：“刀到头上胡乱求生，他甚至连我寄回家的钱都舍不得掏出去，卖了自家儿子才想起我来，挥霍完了钱急忙上京找我。苍天有眼，他上京途中遇上强盗，被戳了无数个窟窿，我只恨他死的不够惨！”

朱嬷嬷咬着牙连喘粗气，好一会儿才颓然道：“我赶到时孩子已剩下一具小小的尸骨……”

秦安悦抿着唇，不知如何安慰。

但朱嬷嬷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望着秦安悦，满眼泪水中尽是骄傲：“我儿是个有血性的，搅得那家子鸡犬不宁。后来他们受不了了，绑了他用强，他镇定地面见那家主子，一把刀换了个同归于尽。”

秦安悦想跟着笑笑，可笑不出来。

朱嬷嬷并未困在回忆，回归正题道：“安葬了孩子后我返回京城，在路上碰到了菱欢。那时我悲痛欲绝，路上遇见别的小孩总要多看两眼。一对夫妇牵着菱欢，我一眼就看出那不是他们的孩子。”

朱嬷嬷噗的笑出声，道：“小姐你不知道，那会儿的菱欢太能哭了，吼的我耳朵生疼，若不是她的哭声我还不曾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