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屋,小丫鬟不等周琼枝吩咐就机灵地去沏茶了,周琼枝将原本放在炕桌上的各色干果、点心都放在麦光的手边,还不忘摸摸她的头,和刘母寒暄几句,多是回忆当年。奇怪的是刘母竟然也不急,好像千里迢迢带着麦光过来就只为了看看周琼枝一般。
闲聊了有一盏茶的时间,院子里又有人在说话。能传到屋里的声音并显得不吵闹,反倒让这小小的院子被注入了一股活力。
麦光心里有了猜测,果然仔细听能听见丫头小子们喊“周大娘”的声音,周琼枝听了,笑着往门口迎去,“好像是我妈回来了。”
挑开帘子,就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站在门口,她一身深蓝色裙子,外搭墨绿色长褙子,头上钗环很少,显得很利落。与她相比,周琼枝即便称不上满头珠翠,从头到脚的装饰也可以称一句恰到好处,全不是周瑞家的这副故意素净的样子。
见到女儿迎出来,周瑞家的笑眯了眼,嘴上还要嫌弃几句,“我不是告诉你早点回去?马上要吃晌午饭了,你就把女婿一个人扔在铺子里?”
周琼枝摆了摆手,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铺子附近的吃食还少了?不管他。”说着,转身指向刘母,“妈,你看谁来了!”
周瑞家的何等老练,只看了母女二人一眼就知道这二人定是有求于自家。打发了屋里伺候的小丫头们,正要把女儿也打发回家,就听“噗通”一声,原来是刘母已经跪了下来。
周琼枝吓了一跳,“盈袖你这是干什么!”
倒是周瑞家的毫不意外,叹了口气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我和你没母女的缘分,好歹有母女的情分,快别这样。”一边说,一边示意周琼枝去把人拉起来。
担惊受怕了一上午,刘母这会儿腿都是软的,哪里是周琼枝能拉起来的?麦光想上前去扶,没防备接触到亲娘时,手上就被狠狠拉了一把,反倒被拽过去一起跪向周大娘的方向。
猝不及防之下,麦光连上半身也差点栽到地上去。好不容易稳定了身形,就听亲娘开口道,“既然大娘这么说了,那我也厚一回脸皮,大娘若看这孩子还成,就留在院子里做些洒扫的活儿吧。不是我自夸,麦子在家里做这些是做惯了的。若是她做得不好,要打要骂都随您。”
周琼枝吓了一跳,当即就皱眉,“盈袖姐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若是一时手头紧,我倒还有些私房,哪能什么都不说就要把孩子留下来?”
刘母摇头,这哪是银子的问题呢?是,若是今天她在周家借到钱了,可能回家能还清刘平欠下的赌债。可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到麦子长大还有那么多年,这次是她们母女运气好,难道还能指望下次还有这样的运气?
见她这副反应,周大娘也隐约猜到了几分。既然不是银钱能解决的事,那盈袖把孩子送到这儿来,多半还是为了避祸。想到这,她倒是不急着让盈袖起来了,只皱眉道,“既然你要把孩子送过来,总得告诉我是因为什么吧。”
刘母于是一五一十地说了。若是今天周家只有周大娘在家,说不定她还不会这么老实。但既然难得周琼枝在家,若是不把隐患一次解决了,她都觉得对不起老天给的机会。和周大娘比起来,周琼枝可心软太多了。不知是不是这些年生活顺遂的原因,这次见面,刘母觉得,周琼枝和当年竟然没什么变化的样子。
果然,随着刘母的讲述,周琼枝在桌下都快把亲妈的袖子攥出花来了。周大娘扒了几下女儿的手都没扒下去,不由得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对着刘母也有了几分不满,轻哼一声道,“你说的这些事,可不是我们家能揽上身的。”若是别的地方也就罢了,长乐坊的东家可未必给荣国公府这个面子。
“和东家不相干,”到了这时候,刘母也顾不上布店的伙计们说的“三娘教子”是不是真的了,就算不是,她也得让周大娘相信,“原是赌坊里几个伙计联合外人做的套子,还请大娘救我们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