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徐谦修在商务区的房子,已经过了晚上八点钟,老管家在大门口迎接他们,徐谦修称呼他“陈伯”。
陈伯按照老夫人的指示,热情的接待了余欢,并引她到自己的房间,路上介绍说,做饭和打扫的阿姨晚上是不住这里的,而他晚间通常也不会出现,他会在一楼储物室旁边的房间里休息,如果有事情到那里可以找到他。
余欢跟着陈伯上了二楼,她的卧室被安排在了徐谦鹤的隔壁,陈伯为她打开房门,介绍了室内设施,又询问了明天是否有行李需要搬运,便下楼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态度温和,让人很舒服,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未得到允许,他的脚尖从没有越过门口的过门石。余欢心中暗自感叹:这种级别的管家,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英式管家了吧,他们事无巨细,面面俱到,深得主人的信任和倚重,常常被雇主视为家中的一份子,果然名不虚传,规矩和分寸都拿捏得当。
陈伯走时轻声带上了门,余欢躺了躺屋子里的床,比她在粉红一条街租住的招待所里的床舒服不知多少倍,招待所地下室的床板是断裂的,上面只铺了一层软塌塌的海绵垫子,不知道是哪对儿小情侣办事情的时候太激烈,把床板都震塌了,经常她一翻身,就要陷到坑里去。
卫生间里的生活用品都是崭新的,余欢舒适的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阳台上坐了个人,她并没有多惊讶,在这个家里,主人当然有权利进入任何房间。她紧了紧裹在胸口的浴巾,走了过去。
房间的阳台是弧形的观景阳台,巨大的落地窗旁,放置着藤椅茶几,很适合下午茶,然而给她住实在暴殄天物了,因为她没有下午茶时间,她要随时配合徐谦鹤的课程表,安排补习时间,有时候是上午,有时候是下午,搬过来住情况的确会好一些,晚上的时间可以利用起来了,她自己还有论文要写,还有试要考,还有实习要准备,除去在重生的工作,她的时间所剩无几,即将入院的奶奶马上将需要她的照料,而她们没有多余的钱请看护。
徐谦修背对着她,坐在一面的藤椅上,他指间升着一缕烟雾,烟就那么点着,他没抽,见她过来,在水晶烟灰缸里按灭了。
“给我。”他淡淡的说。
“什么?”余欢有些不可置信,“你弟弟可就住在隔壁,你确定要在这?这房子的隔音靠谱吗?”
徐谦修一听就笑了,只是他笑的太冷了,“你想多了。”他说,“把房子的钥匙给我,不是在你那么?你都住进这里来了,之前的房子,肯定是看不上了,那钥匙留在你手里也没什么用了。”
千万不能小觑一个男人刻薄的功力,余欢只觉得浑身发冷,想让他马上消失。她迅速从床头柜的皮包里掏出钱夹,又从钱夹最里层的夹层里摸出那把扁扁的小钥匙,她没有马上给他,而是走到门口,敞开了房门,将钥匙捏在指尖,远远的朝他递着。
“余小姐,你到底在生什么气,还是说,在你心里,期待了什么?你这样,让我严重怀疑你的职业道德。”徐谦修一边说着,一边朝她走去。
余欢冷笑一声,没有反驳,只定定的看着他,就在他的手指就要触到那枚钥匙的时候,她突然收回手去,“哐啷”一声反手甩上门,一巴掌推在眼前男人的肩膀上。
徐谦修的肩胛骨狠狠的撞在实木门上,他的手杖应声而倒,修长有力的手指下意识撑在身后的门板上,发出“嘭”的一声。余欢的胳膊就拄在他耳侧,没有拐杖的他,平衡很不好,若不是他的腿有毛病,她是推不动一个男人的。
看着那根躺在地上的拐棍,余欢不知为何突然心软了一下,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恶毒话来攻击他,到嘴边只剩一句,“今天是为了我奶奶,明早我就会搬走的,如果你也不想我留下来,你家人那边,请你配合。”说完,她将攥在手心的钥匙放进他衬衫胸前的口袋,沉下一口气说:“我要睡了,你走吧。”
余欢转身进了卫生间,她坐在马桶盖上,听外面的声响,想象着他的动作,这回,她恐怕真的惹到他了。
她本可以留下,看他狼狈,看他难堪,看尽一切笑话。可是她没有。
她记得,他连换拖鞋都要坐在沙发上面,蹲下捡东西对他而言是一个十分困难的动作,如果刚才她继续留在那,看他如何滑稽的蹲下来,捡起自己手杖,他该多么难堪。而她却不能施以援手,因为她知道,那会让他更加难受。
徐谦修捡东西真的十分吃力,要先把那条难以完全弯曲的腿伸直,再慢慢弯下另一条,才能完成下蹲的动作,肢体健全的人做这个动作都很有难度,他又无法像正常人那样弯下腰就能捡起东西来,那只会让难以掌握平衡的他摔个倒栽葱,幸好身后有门板能让他倚靠,这才成功的捡起了他的手杖。
他难以想象,刚才那连串的动作,如果旁边有人看着他做,他的自尊心是否承受得了。
宽敞的卫生间里,余欢有点冷了,衣服都在外面的床头柜上放着,外面悉悉索索,而她还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离开的声音,她抱着肩膀,将头静静的靠在卫生间的推拉门上,不一会儿,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下是拖鞋底,一下是手杖的橡胶消音头,那是徐谦修特有的走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