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姑姑,”她看向老人,“这可让我怎办可好?”
“与其说这,”徐怀初拱了拱手,“贵人不如查查是谁出了差错,让我们在隔了一棵树上的房间里还可以听到你们这里的争吵。或者,我们都被算计了也说不定。”
此话刚落,房间里静默片刻,除了她们以外所有人一时之间都屏住呼吸。
所有面具人的身姿都在此话后一瞬间板正起来。
“我会查的。”贵妇人貌似脾气很好地眯了眯眸,随后又看向了朝揽云。
“既然你以旧时情谊相胁,那又可知我们是何关系?金鳞又是何身份?”
“贵人想说的那些,我一概不知,”朝揽云看着她淡定道,“金鳞姑姑与以前一切早已不生牵扯,也只不过在提到九龙朝巅会时说过几句汉家明珠可惜蒙尘。”
“汉家明珠,蒙尘。真是,”她手中茶碗被攥紧,面上却始终不变,轻嘲道,“就连她那样的人也会为人筹谋了啊。”
她扶了扶头上发簪,对着桌上铜镜观察起了自己的些微白发。
老人见状又退开了些许,规矩地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命令。
“都坐吧,几位。来者都是客。”
待回首,铜镜盈盈,青丝葳蕤,她将葱指落下,长叹敛眸。
几个面具人走过来将那不敢再做声的男子拽到屋畔的椅子上。
徐怀初和朝揽云也默契地坐在了两边隔绝了她和青怜的接触通道。
贵妇人看着,一时不由觉得好笑。
而青怜虽已平静下来却一直握住朝揽云的手不肯松开。朝揽云便搬过贵妇人对面的椅子,让她和自己坐在一起。
小小的四方桌一时之间静默无言。
贵妇人看着她颇为细心地顾及着青怜,面露怀念,她沉默片刻便转头看向了徐怀初。
“千仞宗的?我之前见过你,你家老祖把你寄养在天骄城时。不想竟会今天再次见到你。”
徐怀初弯着的嘴角平了片刻,又笑了起来。
“天骄城人杰地灵,还要多谢那时大家的照料。”
他一字一句回答道,面上毫无阴翳,声音温和清朗。
天骄城,朝揽云在一旁沉思道,万年前因百余位天骄在城中慷慨设宴饮酒、奔赴边境而改名的天骄城。为何会与这么多人有联系。
师祖、金鳞姑姑、青怜、徐怀初,这几人都与天骄城有关。天骄城,世家的中心。
对了!火浸,她们谈论的黑水寨火浸,和旅舍着的那场火一样。是线索,可是为什么此时甚至不敢开口呢。
她的手指往掌心攥了攥。
“既然如此,现在可不可以跟我们说黑水寨的事情了?贵人一开始叫我们就是为此吧。自焚这件事处理不好,贵人的威望会降低吧。”
朝揽云感觉青怜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转过头去,青怜正摇着头示意自己的不赞成。
朝揽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权当安抚她,随后继续回头紧接着发问。
“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焚的模样,我都要知道。”
天骄城汉家幼姊,善筹谋利权衡,这件事对她有利,她会答应的。
朝揽云眸子里带着笃定。
“你还真是把自己当主人了啊。”贵妇人轻笑一声。
“不过,当然,我会告诉你的。”她打量她片刻,头上珠钗晃动,噗嗤一声笑了,“你和金鳞有些像,但她从来不会这么客气说话。”
“我知道。我是她捡回去的。”
贵妇人面色沉了片刻。
“黑水寨是姚氏的一个附属宗族,驻扎在天骄城西数百余里,岁前因不远处爆发了一场异变,他们就求着上面换个地方驻扎。”
这般说着,她眼中多少透出来了些蔑视。
“千百年前还能在边境骁勇善战的部族如今如此懦弱,恰好附近有人求我给她孩子找个值,我就把他派去了,谁知他如此不得力,遇见事情第一步竟是逃窜。”
“只带回来属于自焚的恐慌。”
那不敢做声的男子脸带不服,却还是低着头接受了她的嘲笑。
“看看吧,这位金鳞的后辈,权势就是起到这个作用的,她偏偏还不要。”
“抛下一切离开的感觉,如何呢?”
笑着笑着,她敲了敲茶碗,盯着茶水漫起的波纹,伸手去拿桌上的小茶壶,往那已是满杯的茶碗中继续倒茶。
朝揽云正思考着其中的联系,听到此言敷衍笑了笑。
贵妇人看她这副模样莫名有些乏了。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年少时与金鳞一同在茶楼听书,每当她赞同了什么金鳞不认同的观点,金鳞总会敷衍地笑笑。但她会与与长姐提出的意见进行辩驳。
被看着长大就要被敷衍吗?
还是从来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只是长姐的附属品吗?
她眼中的汉家明珠究竟是谁。贵妇人已经不想知道了。
她摆了摆手,发簪上的红玛瑙还倒映在茶碗中的水波中熠熠生辉。
“至于什么自焚,你去问当事人吧,我不过是个管事的,下面人办事的具体细节我也不用知道。”
最大的管事?
徐怀初挑起眉头,还真会避嫌呢。
老人很快根据她的吩咐安排了面具人带着男人去另一个房间,为三人提供询问的空间。
贵妇人颇为倦怠地靠在茶桌上,手指有意无意一直点着铜镜。铜镜背部雕刻玄奇不平,反射的光点不断在屋里跳动着。
“等等。”
待三人起身跟着老人将要走出这个屋子,她突然出声叫住了朝揽云。
“金鳞,她现在在哪?”
她最终还是问到,被烈火煎烧一般的胸口无时无刻不在怂恿她问出来。
幸好,她今天穿一身赤红色衣裙。
“我不知道,”朝揽云回过头来沉默片刻回答,铜镜反射过来窗边的光有些刺目,让她垂下了眸,“约一个月前的观星旅舍火浸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任何一位故人,金鳞姑姑当时也在那。”
“我晕了过去。”
贵妇人手一顿。
“火浸?”
“便是自焚,水浇不灭,旅舍也一起着了。”
“按时间,大概是黑水自焚过后不久。”
朝揽云存着让她帮忙查这件事情的心思。
“大概两件事情会有联系的。”
胸口的火焰是挣扎饕鬄,玛瑙、黄金、丝绸、翡翠压上。
“金鳞岂是池中物。”贵妇人瞳孔微晃,轻声颂念,安慰着自己,“你只是没再见过她而已。”
“是吗?”
朝揽云看着她的模样吐了口气,她只手垂下冷淡劳累地无力应答了一声。
如是佛陀应渡我应得之人。
贵妇人站起身来逼近朝揽云。
“你的神色这般平淡,”她努力克制的面容配上珠串乱晃在脸上投下的阴影,显得格外狰狞,“凭何不为她伤心呢?没能让我见到她的人。”
贵妇人珠串琳琅,金玉相撞,铿锵声不断,这些都透过一瞬间冲过来护住她的徐怀初和青怜,遥遥回响在她脑中。
伤心,朝揽云心中默念。
她看着面前一瞬间神色凌厉护在她身前的两人。
朝揽云伸手重新将青怜护住,隔着横剑向前的徐怀初看向她。
“请问?你的伤心是什么呢?”
我似乎,有些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