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即有打算等过几年之后,赚到足够的钱就辞了工作,回到鱼尾市和郁岚一起开家琴行,不再离开彼此那么远。
李无垠:“吃这些药不能喝咖啡的,要遵医嘱。”他是真的很听医生的话,因为觉得药物救了自己的命。
“说不定到时候病情稳定了,可以停药了呢……”江若即笑着,没有再多说些别的。
出院的困难、精神疾病患者在社会上和就业中会受到的歧视、未来的渺茫和虚无……通通都没有说,也没有必要说。
李无垠只是需要一口气活着。
“对了,可能等我出院了,起码也三十五了吧?”李无垠忽然道。
他看向赵辞镜和凌尘:“几年之后,你俩是不是也该毕业,或者结婚了?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到时候让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呀。”
李无垠毕竟也不是特别年轻的人,又在医院里生病住了这么久,观念还停留在十年前,在他的印象里人们大多二十几岁就该结婚了。
“……”凌尘诡异地沉默了一下,虽然知道李无垠指的是“各自”的婚礼,但还是不免心头一动。
赵辞镜则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还小呢,几年之后都还没到法定结婚年龄。而且我不打算结婚,双相有概率遗传,结婚生子不是害人吗。”
“说的也是,我没想到这一层……”
“小小年纪别想这种事,好好学习才是正道,”江若即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不是说你成绩不错吗,以后考上top2,升学宴记得请我们去喝酒。”
“我不就是在说这事儿吗,你敲我干嘛!”赵辞镜捂着脑袋瞪他。
郁岚则靠在江若即身上,眼睛悄悄在赵辞镜和凌尘之间扫着,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颊有些发红,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
自从李无垠提起结婚这档子事,赵辞镜和凌尘两人之间就陷入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
凌尘也不知道赵辞镜在尴尬什么,他自己尴尬是因为他是个gay,在青春期刚开始的时候就有了清晰的自我认知。
而赵辞镜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稳稳踩在了他的审美点上,说是有好感或是有点喜欢都可以,但暂时没打算做出下一步的行动。
但赵辞镜……?
凌尘侧头看着身旁的人。赵辞镜在和郁岚聊天,他实在是有些瘦,感觉连病服都有点空荡荡的。
不知聊到了什么话题,赵辞镜笑得很开心,嘴角边的酒窝露了出来,从侧面能看到他长长的眼睫毛不停颤动着。
两人的腿靠在一起,凌尘能感觉到对方的皮肤透过两层布料传来的温度,落在自己身上却有些发烫一般。
但又不想拿开。
……凌尘想,赵辞镜可能也对自己有点感觉吧。
但又只是有感觉而已。
双相患者躁期很容易对人产生好感,但这只是一种清绪带来的错觉而已。
清醒后就会消失。
因为幼年时期母亲给他的深刻教训,凌尘对于可能发生的一切感情都很谨慎。
他不会轻易放任一段感情开始。
如果开始了,就不要停下来;如果可能停下来,那就最好不要开始。
所以纵使再有好感,他也必须谨慎地守着那一步。
不敢有丝毫差池。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这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又过得很慢,就像鱼尾市的雨天总是嫌它闷热又漫长,然而忽然有天一抬头就放了晴。
这段时间陈光辉倒是挺消停,也许是上次差点被凌尘发觉,于是暂缓了下一步动作。
病区里不时有人出院,也有人进来。出院的人们提着盆桶杯碗,总是有人在铁门里钦羡地看着他们,但他们没有回头。
入院的人被带去电疗室,嚎得整层楼都听得见,回来的时候安静如鸡。
除了刚入院的,犯了事儿的也会被拉去电。有时病人发病无法自控也会被拉去,凌尘猜这治疗的原理本质就是威胁恐吓,合法性和有效性有待商榷,他也没法改变什么,只能努力自保来远离这个东西。
自从上次老尧带着几个人来看望后,他们又来了两次。
每次都向医生提出要求降低药量,上一次医生总算松了口,把凌尘的大部分药量都慢慢撤下了。
服用高剂量药物是会让人感觉很难受的,除了如影随形的副作用,它还会屏蔽人的感知,让人感觉生活在虚空。
药量终于降下来后,凌尘才感觉隔着自己和世界的那层纱布被扯下,双脚得以踩在实地。
这些天,他和赵辞镜白天在活动室里学习,晚上在走廊里学习,有时讨论一下彼此不会的题,日子过得还挺充实的。
赵辞镜显然也比一开始要冷静一些,但总体还是处于兴奋的状态,整天在病区飞来飞去像只花蝴蝶。
凌尘有时候也能感觉到,赵辞镜在试探着触摸那层窗户纸所在的界限。
他似有若无地试探着,凌尘却不敢回应。
一边沉溺在赵辞镜身边美好的假象里,一边心底暗暗恐惧着一切被撕破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