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宛白又道:“第二问:刘丝柳,是个怎样的朝臣?”
傅泽惠眉头紧蹙,依然不明所以。
乌宛白敛起笑容:“第三问,先帝可知刘丝柳的本来面目?”
傅泽惠一愣。
短暂的深思之后,傅泽惠通体生寒,不知不觉间,额头甚至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想试着说些什么,可终究只字未语。
乌宛白见势一扫浮尘,轻飘飘道:“傅大人慢走。 ”
午后阳光温暖,可傅泽惠却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透心扉,她愣愣的站在原地,直至再也看不到乌宛白的身影,方才如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她扑通一声跪在鹅卵石地上,凸起的石子仿佛硌破了她的膝盖,可她却丝毫不觉得疼,反而重重叩首,沉重的声音似从心底里发出:“臣,自此拜别,愿吾皇陛下,万岁长安!”
声音传入凝辉内殿。
裴源轻轻摩挲着指间乌黑发亮的黑玉扳指,倚靠凭几,眸色幽深。
“母皇膝下有女八位,论出身、论能力,朕皆排在末位,因而一直被母皇所嫌弃。可偏偏这皇位,最后却传到了朕的身上。”
陆长行轻轻拨弄着香炉中颜色偏深的香灰,动作轻柔而谨慎,唯恐搅起灰烬,弄脏了茶案。因此,对于凤帝的自言自语,他并未回应,只是柳叶般的眸光微微黯淡了些,愈发觉得香炉中残存的香灰刺眼无比。
这时,裴源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仿佛是从心底深处传出的低吟。
“没有父族,便不会有外戚干政;没有软肋,做事便无所顾忌。在母皇眼中,朕是天生的帝王继承者,却唯独有一个缺点:不够心狠手辣。
母皇深知,她若不重视朕,群臣便不会真心拥戴朕;姊妹若不敬朕,群臣便不会尊重朕。朕从未做过一天太女,所以驾崩时宫女口谕的遗诏,不仅引发了群臣对朕的猜忌,也让姊妹手足怀疑朕暗中使了手段。因此继位后,朕面对的是一群不敬、不重、不屑于朕的朝臣与番王。
母皇料到,朕一定会选择隐忍退让,给予朝臣效忠的机会;她更清楚,朕终究会被朝臣的贪得无厌、得寸进尺逼得忍无可忍,然后逐渐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帝王。母皇算无遗漏,早已预设,最先祭朕御刀的朝臣,正是刘丝柳与傅泽辉。”
裴源叹了口气:“时隔三年,朕拆封了母皇留给朕的礼物。可朕这心里,怎么一点也不快活啊?”
陆长行将搅乱的香灰缓缓压平,闻言,淡淡道:“春汤灌脏,洗涤肝肠。如今正是春菜萌出时节,臣已命诸君准备晚膳,阖宫家宴时,陛下多瞧瞧才俊美色,想必能一扫阴霾,心中欢快。”
裴源收回目光看向陆长行。男子颔首专注着自己的事务,柳叶眸微微低垂,带着几分淡漠,又似藏着几分别样情绪。修长的手指轻轻压着香炉中的香灰,动作轻柔而缓慢,仿佛在安抚着女帝情绪不稳的心。半束的长发如瀑般柔顺垂落,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勾的裴源心思萌动。
她轻轻勾了勾手指,动作细微,却还是被专注的男子察觉。
陆长行放下手中的香压,缓缓侧身攀上方台,动作优雅的挪到女子面前时,才微微抬头,与裴源对视的眼眸似承着闪烁的星光。
可他的神色从容,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只是默默矮下身子,将头枕在了凤帝的腿上。
“陛下不喜欢臣的安排?”
裴源说不出喜欢与否,只是轻抚男子柔顺的青丝:“君后又在算计朕什么?”
手指穿过发间无比轻柔,陆长行不由阖上了眼:“臣永远都不会算计陛下,只会想法设防讨陛下欢心。”
裴源面无表情:“信了你的鬼。”
陆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