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天穹如墨,虽无明月高悬,但殿宇之上华灯高挂,将宫殿照得如同白昼。宫侍们穿梭于席间,很快,一盘盘精美的菜肴很就被盛放至各君案上。
女帝高坐主位,凤目微抬,扫视诸君,举手投足间气质高贵威严,尽显帝王风范。君后端然侧位,面容从容,柳叶眸中带着几分淡然,与女帝的威严气质相得益彰。
殿内,舞姬舞郎轻歌曼舞,乐声悠扬,为盛宴增添了灵动气氛。
一舞停歇,韩柏自告奋勇要弹奏一曲,少年落在凤帝脸上的星眸宛若银河,像是期待什么。
“既病着,就好好歇着,弹什么曲?”凤帝嘴角微勾,似在调丨情:“等身子好了,单独弹与朕听。”
韩柏脸上染上一抹绯红,重新落座后,满脸蜜意。
郭嘉安冷哼一声,语气酸酸道:“陛下好生小气,不过一首曲子,臣等竟也不配听了?”
凤帝喟叹一声,凤眸落在他的艳丽的脸上稍显宠溺,打趣他道:“整日心思都用在涂脂抹粉上,听的懂曲子吗你?朕是顾全你的体面,你竟还不领情。”
诸君齐声笑他。
郭嘉安觉得没脸,嗔着白了裴源一眼:“陛下!”
裴源挑眉看他:“还敢瞪朕,真是越来越没规矩。”
郭嘉安不情不愿的端杯起身:“臣错了,自罚一杯。”
说着,干脆利落的举杯一饮而尽,裴源陪了一口,放下杯盏时,目光意外落到了柳书玉的身上。
他还是初见时的模样,整个人游离在状况之外,仿佛与这个宴会格格不入,似察觉到了凤帝的注视,柳玉书转过头。
四目相对几息,一抹羞赧浮在面上,短暂平复,柳玉书端杯起身:“春回大地暖,万物竞新生。臣祝陛下江山永固,万年常青。”
凤眸微微凝实落在男子脸上,似有些赞赏的开口:“超然尘世外,心随明月风。朕亦愿君逍遥自在,心如止水。”
柳玉书一怔,心有千思情绪却丝毫不显,只是慢慢饮下一杯清酒,酒水入喉直抵肠胃,如火烧一般炽烈。他强忍着入座后,才抬袖掩面咳了两声。
陆长行看在眼中,抬手示意,解安了悟,躬身退出殿外。
再入殿时,身后跟着两排的宫侍,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盅汤,纷纷放在了诸君桌案。
庄与之好奇掀开盅盖,一股药香扑面而来,再看汤液是淡淡的黄绿色,清澈透明,汤面点缀了几片薄薄的花瓣,显的没那般单调。
庄与之蹙眉道:“这是?”
陆长行回:“这是今夜的第四道汤:草木清汤,排毒养颜佳品,诸君都尝一尝吧。”
今夜筵席,诸君皆有备而来,有人带了糕点,有人带了菜肴,还有人带了自酿的果酒……君后也不甘落后,带了很多汤。
庄与之搅弄着汤汁,汤液看着清澈,没想到格外粘稠。诸君品饮过后赞不绝口,唯独他眉心紧蹙,略带嫌弃。
陆长行开口问道:“看来这道草木清汤,不合德君的胃口。”
庄与之‘叮’的一下放下汤匙:“君后恕罪,臣已饱腹,实在喝不下了。”
陆长行端茶啜饮,恍若未闻,俨然是对他之举略显不满。
傅逸春摩挲着汤匙,打破沉默:“为了这场春夜宴,君后费尽心思,连汤就备下了八道,而今才奉上第四道德君便已经饱腹。那德君今夜,恐有的闲了。”
庄与之瞥他一眼:“本宫闻着这汤有股草药味,实喝不惯,这才找了一个说辞,君后向来大度,想来也不会与臣计较的。却不想,逸侧君却当了真。”
傅逸春挑眉,态度随意:“德君嗅觉非常,臣只闻到了清新的草木香,入口也只有甘甜。”
庄与之脸色微僵,看向傅逸春略带嘲弄:“逸侧君向来不谙世事,这药香味闻不出来,想必是平日里只知躲在绮梦殿里誊写经文,被墨香浸染的连这凡尘俗世的味道都闻不出了。依本宫之见,你那经文写的也没什么意思,天要下雨,地要生尘,有些事已成定局……你求菩萨也没用!”
傅逸春面色一沉。
倒是君后微微一笑,柳叶眸平静的落在庄与之脸上:“这草木清汤以草木为材,因而会有草木之香。至于德君口中的药香……德君向来耳聪目明,洞察八面,听的多了,看的多了,难免疑心横生,五感敏感,才误以为这汤中飘的是药味。”
庄与之的脸色微变,意识到君后的话中似乎另有深意,却也不愿示弱:“臣向来愚钝,哪有什么敏锐的五感?君后抬举臣了。”
他说罢起身揖礼:“宫宴酒烈,臣吃醉了,出去透口气,还望陛下、君后见谅。”
语落,不等帝后允准,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诸君目送其远去,新曲儿随之奏响,裴源看着庄与之案上汤盅眸色微深,颔首搅弄起面前的汤盅,药涩之气浓烈,熏得她忍不住蹙眉,可她还是舀了一勺入口,苦涩由舌尖蔓延,入喉一瞬,竟有腥臭味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