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耀之巅,是期盼,更是逼迫。一朝敬仰,一夕唾弃。降罪的从不是上苍,只在身后。
那是一条命定之路。
白清柳轻笑。
魏初的另一个十八年,尝尽人间悲苦,众叛亲离,最后死于无崖山顶。尘世,不见衣冠冢。所有珍他重他之人,早已被魏初亲手埋葬。
那一年,魏初杀上无崖山顶。
一面之缘。
而后便是一具尸体。
老头子走远,白尘衣不知为何选择走向那具尸体。掌心白光,白尘衣追溯起魏初短暂的一生。
魏初的十八年过往,历历在目。
白尘衣心内绞痛,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痛的滋味,他讶然,慌忙后退几步。神明如他,竟会为凡人的一生心痛。
他看着魏初俊逸非常却血迹斑驳的脸。
魏初,不该过这样的一生。
白尘衣划开左手腕,一滴血,滴落于魏初额间。
他瞒着老头子救下魏初。
又因好奇,也许只是因好奇,他亲临人间,为魏初造设空境,改写魏初的十八年。
于是,在魏初的第二个十八年,他自无崖山顶死里得生。
白清柳,来到魏初的世界。
但作为代价,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神明,无法得知魏初为他所做之事。
那日,郑千山的话语,使他心头一震。
他可是无崖神,怎需魏初付出。
他想笑,却悲从中来。不过二十五年相识,魏初竟对他情深至此。
他想起老头子得知他救下魏初的那日。
“白尘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自然。”
“他命中注定死于无崖山顶。人间四国,注定亡国灭种。”
“那不是他自己的命。那是世人强加给他的命。”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白尘衣想了想,“不许英雄行末路。”
老者冷笑。
“白尘衣,这般代价哪怕是你也受不起。”
轮到白尘衣冷笑。
“九千万年,太容易空虚寂寞了不是么。您知道的,我最爱逆天而为。从前是,如今是,余下的神生,更是。”
老者拂袖而去。
回忆淡去,白清柳眼前,是二十五岁的魏初。
寻不见温悯娴,也未在医室内看到白清柳,魏初不免有些焦急。
白小公子,怎么也不见了踪影。许是陪温上医口中那女孩从后门出了上医堂罢。上医堂外有将军府的人,应是出不了事。
魏初叹气,离去。
又只剩下白清柳与温悯娴。
白清柳弹指,神境消散。
“悯娴,你来人间所为何事,我不过问。我观你,确是一心济世救人。也许,你我殊途同归,又也许背道而驰。都不重要。”
“神,该是悲悯的。正如你。不过论起这一点,你还真不像老头子的弟子。”
温悯娴扶墙站起。“尘衣,你是第一个不像师父的人。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白清柳只是颔首。
温悯娴走近白清柳。“关于你的消息,神主并未透露半分。我也只是认出那翠尽扇而已。”
“翠尽?”白清柳下意识摸上腰间的翠尽。
温悯娴注视着翠尽扇:“白衣胜雪尘不染,清风拂过扇中柳。神主的字迹,我还是认得的。”
“扇面上是老头子题的诗?”
“说来也巧。神主用前一句为你命名,你自己选了后一句作人间的名字。”
白清柳无奈一笑。老头子连这都一早算好了么。
“老头子若知我对你动用杀境,便不会为难你,但你做的事终究瞒不住他。在他看来,护于神女左右才是你该做的。你这条路,有违神道。”白清柳想劝温悯娴停下。
温悯娴摇头:“人各有路。发于心,即是无二的真理。”
“不愧为四国四美人之一,天渊上医。”
四国四美人,白尘衣怎会不知。
居安贵妃政见独到,镜樾公主驰骋沙场,天渊上医济世救人,临水女官为民请命。
如老头子所言,她们和魏初一样,命中注定如此。却不知,她们四位的命运又是何走向。
不过白尘衣也是在见到温悯娴的第一眼,发觉四国四美人中,竟有神。
莫非,他的空境所改变的远不止魏初一人。
“我们回医室去吧。”白清柳不愿细想。
温悯娴跟随白清柳回到医室。
医室内,魏初坐于木椅上垂眸发呆。
“小魏大人。”
魏初脸上洋溢着惊喜。
“魏公子,久等了。”
“你随温上医去了哪里?”魏初问白清柳。
“送走那女孩后,上医姐姐带我去瞧了她为我们制成的解药。”
“解药,制成了?”魏初终于松下一口气。
温悯娴点头。
魏初露齿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