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铺子也有你的份,怎不见你上心?”荣洛道,“忙就拿回去抄,抄完给我送过来。”
“行吧。”云择坐下拿起笔开始干活。
整理册子这种事桑隐帮不上忙,一直杵在云择边上也不太合适,他只得把注意力放到铺中的物件上。
云择百忙之中看了一眼,发现桑隐正在一排兵器架跟前驻足,便问荣洛:“怎么还有这些东西?”
荣洛道:“我喜欢啊,不过这些不是古货,我都会给人说明。”
云择:“看出来了,竟然连卧雪都有。”
“那是当今的铸剑名家仿照卧雪造的剑,虽不如真品,但也削铁如泥,若不是怕太冒犯,恐怕连山河帝剑都有人仿制呢。”荣洛说着说着,突然一顿,低声道,“写字不专心,总看那边干嘛?”
云择咳了一声:“没有。”
荣洛继续低声道:“谢乘羽都跟我说了,你俩还一起去笙舞坊玩?”
云择骂道:“这个告状精!”
荣洛:“不用不好意思,人都容易被皮相吸引,所谓秀色可餐,桑公子这样的,我也喜欢看。”
云择但笑不语。
清单整理了一半,他才又轻声开口:“假设我真的被吸引,是否……移情太快了?”
荣洛:“你这个人吧,太讲究。前一个都掰了,喜欢下一个又怎么了?”
云择心说我才不讲究,该干的都干.过了,嘴上道:“这么快就走出来,显得我的感情很随便。”
荣洛想了想:“那说明之前并不是真正适合的人,你也没动真感情,如今一下就吸引了你的才是。”
云择:“我不否定从前,只怪人心易变。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
如今来看,他或许也是“易变”的。
荣洛从来没经验,还特别爱分析:“随你,感情这种东西不能简单以时间和先后来衡量,也不能控制,关键就在一个词。”
云择:“什么?”
荣洛:“不由自主。”
云择若有所思:“荣小姐□□。”
然而他所顾虑的,还不只是这些。
他不确定自己的不由自主是因为动心还是受了幽蓝色光芒的影响,也因己身的那些古怪而有些退缩。
荣洛得意一笑,小声八卦道:“那云公子,你们有进展了吗?”
云择:“我在说假设,我和人家只是朋友。”
荣洛立即眼睛一瞪:“滚。”
云择愉悦地笑起来。
但是没有哪对朋友一做诡异噩梦或者病情发作时就要贴.着对方的胸.口才能好受的。
虽然事出有因,却也实在暧.昧。
实际上,等云择反应过来这种事的微妙时,他们都已经习惯了。
心脏砰砰跳着,云择缓过神来,觉得很是口渴。
还是那个坠向深渊的噩梦,这一次从漆黑死寂中飞跃起来的速度慢了很多,他便一直在困境中挣扎,然后……
“我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我。”
桑隐:“看到那个人的模样了吗?”
云择想起身:“没有,也不能确定就是呼唤我,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桑隐下意识扶着他的手臂,刚挨着,又像是烫手一般松开了。
他不是真的怕“烫”,而是……
云择察觉了异样:“你……”
灯烛前的光影稍显朦胧,却还是能够照出桑隐脸色的古怪,他说:“我没事。”
声音略有一些暗哑。
日日形影不离,常常肌.肤相近,没有感.觉才是有问题。
他们都喜欢男人。
云择脑子里有噩梦激起的恐惧作祟,大多数时候顾不上这些,但是桑隐却越来越觉得煎熬。
“桑隐。”云择朝他伸手。
“抱歉。”桑隐眨眼间便已经下了榻,身影出现在门前,“你先睡。”
云择愣愣的,叹了口气,摊开胳膊在榻上滚了滚,一不小心滚到了地上去……
“要死了。”
桑隐到后院井边打了一桶凉水,劈头盖脸全部浇到了身上。
一个个伤痕血洞里泛起淡淡的幽蓝色光芒,它们刚刚已经发挥过作用,现在不需要它们,它们却还是亮了光。
皎月碎片融于血肉,大概是学会随着他的状态起变化了。
擦净回去楼上,房间里还亮着灯,云择盘腿坐在榻上,手里捧着一个小瓷盒,一听声响便抬起头来,眼睛很亮:“桑隐,过来。”
桑隐坐过去。
云择又道:“上衣脱了。”
桑隐愣了一瞬,听话照做。
云择看着小坑洞们,说:“给你个礼物。”
桑隐的心在他哄孩子般的语气里变得很软,配合道:“什么?”
“冰肌玉骨。”云择凤眼一眯,笑得像只狐狸,他把瓷盒打开给桑隐看,“我托朋友弄来了新的药膏,听说是用鸑鸟的羽毛做的,去疤愈伤的效果奇好,且不会痛,找人试过,真的有效,想试试吗?”
桑隐脸上的伤好了,小血洞们却还是很顽固,云择便绞尽脑汁想办法。
鸑鸟是天承传说中的神鸟,桑隐道:“莫非是从两岸谷买的?”
云择:“你怎么知道?”
桑隐:“只有那里会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并且是出自妖之手。
云择用指尖挖了药膏给他涂:“有用就好了。”
在皇都时桑隐不会缺药治伤,但皇都的人不用妖的东西,也不会有人这么耐心地给他上药,他不自觉柔了语气:“何时找的朋友?”
明明他俩几乎寸步不离。
“荣洛啊,她有渠道,”云择说,“从两岸谷弄东西得偷着来,那边是不受天承辖管的地方,最初知道这地方……是为了我爹的病,寻常医药治不好,我那时候就想试试别的方法,但还是不行。”
说着说着他有些低落,又看着桑隐身上的伤,说:“希望你们可以长好。”
不要让桑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