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从城门口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回来的时候,殷飞已经在窗台下站了很久了。
“你去应募了。”殷飞说。
“我会一点僚话,”小段回答,觉得有点心虚:“老在这等着也不是事。”
殷飞没说话,等他继续说下文。小段硬着头皮,老老实实交代说钱都照价赔给客店老板了,现在兜里什么都没有;变文讲的佛经故事,当地人无非是看他面生来听个新鲜,日子久了总是会腻——应官府的征跟去僚人的寨子里看看多少能知道怎么回事,哪怕还要盘桓不知多少时日,心里也有个大概。
殷飞点了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我们?”小段不由得问,他指了指自己,目光又指了指二楼:“你的事,怎么办?”
“我们,你和我,”殷飞叹气,“你也是我的事。至于那个,”他的目光跟随转向二楼,美人靠的朱栏边正漏下一缕浓黑的长发,“看上了你的老师,现在正是来劲的时候,恐怕还舍不得走。”
“啊?可是……可是恩师似乎并无此意。”
“哈,那可完蛋,她就爱不搭理她的。几时出发?”
“明晨五更。”
官府征召的队伍星夜开拔,浩浩荡荡出得城去,直奔青树子溪上游的僚人村寨。团练班头呼喝着规整这些临时募集起的役夫,两人一组编为一支长队。殷飞沉默地在队列中走着,注视前方的景色慢慢从近郊荒草、稀疏林木到随着抬高的地势慢慢出现的碎石滩,终于没有忍住,问:
“你来做什么?”
在他身前斜上方悠哉闲步、还有心思吹口哨的何文斌于是回过头来:“自然是跟着你们,给小殷哥你做个下手。我家先生心善,段小哥叫他一句恩师,便算是他半个门生;料定了段小哥坐不住,小殷哥你又是北方人,难习水性,怕有什么力所不逮之处,要我来照应呢。”
“……”
殷飞收回目光,又转到队伍头前、顶替被扣下的属吏充当译官的小段身上。小段正和县丞打听如今的事态;离得太远并不很能听清。他向前几步,准备到小段身边去,耳旁突然被马鞭空抽一记:“不准插队,不可喧哗!”于是只能继续留在队伍中段,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问及发端,只说是土人盐利漕利相争,并不肯多谈;于是转而问起此前逢有冲突是如何解决。县丞叹了口气,道,如今已不比当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