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只是盯着番女,自报了名号“殷飞”,也紧挨着褴衣香客坐下。何文斌、许仁泰戒备未消,各自按着武器落座,倒是把奚宜乘挤得只得和番女并坐,夹在敌意交锋之间。奚宜乘头痛地看着三张相貌殊异的外族面孔,心道番女、胡儿、南蛮子,这野寺之内也未免太卧虎藏龙了。殷飞目光稍稍转向香客,叫了一声“小段”,问:“你脸色很差,是生病了吗?”
小段苦笑:“这样的雨里,是谁都要生病的。”
殷飞不答,只示意他靠自己这边坐,离火堆近一些,也能避风;小段便朝他旁边挪了一点,手又被番女捉住:“怎么,我这里就更冷么?这副破烂打扮,家里是谁欺负你了?”
小段说:“倒是没有。我们家那边普遍信佛,爷爷叔伯都和庙里有点交情。我不听话,叔伯就找了个蕃僧来,硬是逼我出家;我不愿意,就跑出来,然后……”
他摊了摊手,让众人看他捉襟见肘的沙弥缦衣:“然后和尚就咒我一日不穿僧衣就满身生疮,一日不念经就舌头烂掉。”
番女咯咯笑起来:“哎呀,那边的和尚?那他肯定是要□□你的;非但他□□你,就是我也要□□你的,”说着凑过去,在小段嘴上飞快亲一下,“与其去做和尚老婆,不如来做我的老婆。”惊得小段连连后退,几乎绊倒。殷飞伸手捞他一把,仍是盯着番女,眼中鄙夷之下更添怒色;番女嘻嘻一笑,“猫眼儿,你急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
眼见事态又要恶化,奚宜乘赶紧拉人回来赔不是,“此女先前被贼人掳去,吃了一吓还未恢复。……没有坏了清白,只是坏了脑子。”又转移话题,“说起来,我等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我?我没有名字,我的名字忘记了。”番女说,一双大眼睛忽闪,手轻轻攀住了奚宜乘的胳膊摇晃,“好人,你起一个名字给我好不好?”
奚宜乘想了一想,“孟夏之初,楚楚堪怜,便叫你‘孟小怜’如何?”
“小怜,小怜,”番女念了两遍,忽的眉开眼笑:“你真好,我好喜欢。小怜,小怜,那我便是孟小怜了。”
小段惊魂未定,听这名姓轻轻“啊”了一声;何文斌看他一眼,猜到大半,忍俊不禁道:“‘小怜玉体横陈夜’,哈哈,先生啊先生,想不到你也……哎哟,师兄,你又做什么?”
“防你辱没少林门风。”许仁泰说。他收了架势,从行李里取出干粮在火上烤热交给奚宜乘。奚宜乘把麦饼掰下大半分给小段与殷飞,耳边听何文斌强辩“少林门风哪是我三两句话就能败坏了”,见殷飞接过,宽慰笑笑:“早闻殷义士侠名。今日得见,不同凡响。”
殷飞定定瞧他:“你认得我。”
“在下天道盟奚宜乘。”他说,眼睛落到殷飞腰上的镀银方牌。“在下等人才从仁义庄回来。此次前去,正是应庄主之邀一叙南北之谊,并协厘庄中文书事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