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长风一夜未眠,他抱着子安却感受不到他的呼吸,他不敢睡,时不时去探子安的气息。天亮前,子安又呕起来,除了血,还吐了不少酸水,黎长风知道,子安身子里承受不住的气血已经被吐尽了。
江青进来送早膳的时候被床上血糊糊的黎长风吓了一跳,慌忙跑去查看,见黎将军还醒着,便说,“黎将军,我帮您守着,先把衣裳换了罢。”
黎长风草草换了衣裳便又过来,连早膳都不吃,他吃不下,他怕他一离开,子安就会停止呼吸。江青劝不动,便不再说,端着已经凉透的餐盒离开了。
窗外落雪了,仿佛是窥视到了黎长风此时的心境,雪越下越大,万籁俱寂,雪在黎长风身上堆叠,将他囚在灰白的荒原。
午后,白先生过来诊脉,他在沈月林脉上摸了好一会儿,问一旁的黎长风,“黎将军,昨日夜里沈州牧是又呕血了?”
黎长风看着沉睡的子安,点了下头,他每回想一次,心就会被刀子剜一次。
白先生见他精神不好,看出是过度忧虑,便说,“黎将军放心罢,沈州牧体内的余毒已清,如今只是身子亏空,耐心调养,不久便能醒了。”
“不久是多久?”,黎长风仿佛抓到了一丝希望。
“短则三五日,长则十几天。”白先生收拾好药箱,又说,“黎将军,自己的身子不能垮,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黎长风谢过白先生,让江青送一送他,自己又攥紧了子安的手。
喂药的时候,子安张不开嘴,药喂不进去,黎长风便用汤勺沾着药汤一点一点渗进子安唇间,可天气冷药凉得快,黎长风干脆拿过药碗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渡给子安,江青在一旁看着不语,因为眼下只有这一种办法了。药汤苦涩,黎长风靠着这点味道苟活于子安身侧。
余毒清了,子安便不再痛,他睡得很轻,仿佛远远地飘着,子安身子没热气儿捂不热被子,黎长风便用自己暖他,他把子安圈在怀里紧贴着自己,想要把所有的温度都渡给他。
黎长风看着怀里苍白无力的子安,他在心里央求,他已经许久听不到子安的声音,他在这样灰白的日子里频频惊醒,然后去确认子安的呼吸。
黎长风开始觉得以前和子安一起的生活都是一场梦,又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心被刀子剜得稀烂,他太疼了,他快要撑不住了。
雪下了三日,终于停了,黎长风给子安喂下药后又继续抱着给他暖身子,子安面上比前两日多了些活人气儿,黎长风让他的背紧贴着自己的胸膛。
又一次惊醒,黎长风立马去探子安的鼻息,他恨自己竟有些习惯了这个动作,他将子安抱得更紧,他巴不得将自己剖开把子安塞进身体里,他把头埋进子安后颈,手掌贴在子安温凉的心口,他想用子安的心跳牵着自己不要再次睡去。
周围太静了,空气凝滞,黎长风被大雪压在荒原下意识昏昏沉沉。
温度在不受控制地钻进自己的身体,沈月林的意识被呼吸声抓住,他回想着自己在哪,身后有人,呼吸声是他的,后背紧贴着烫,周身好热,沈月林受不住这样的温度。
怀里的人动了,很轻的一下,然后又归于沉寂,黎长风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慌忙去看子安。
沈月林半睁着眼,嗓间哑涩,“屹、川。”
声音轻如喘息,却在黎长风的耳边炸开,仿佛有一只手突然将他从雪下捞起,周遭雪褪,阳光刺进荒原。
黎长风终于听到了子安的声音,失而复得的心情让黎长风这些日子内心拼力防守的城池瞬间溃不成军,他抚摸着子安的脸颤抖着声音说,“子安,你真的要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