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的地方和火炉厅大体相似,规模小得多,也没那么多壁炉。
屋角摞着褥子被子,江葭为炫耀它们有多松软而一拳拳地砸在上面。
墙壁之间的地板至少能容纳十个孩子松松散散地并排摆开褥子。
一扇大窗开在墙面,室内的睡梦碎片将朦胧光线晕到窗外树叶上,使得叶片像裹了雪。
这就是徙倚一直想看的地方。
她认为这里没被夷则领地的露天雪地比下去,所以,可以彻底做个决定了。
江葭又带她看了好几个大厅,以及牲畜棚、后院和储藏室。她走马观花地走过场。
她俩回到门厅。
那俩人坐在门槛外面朝院落环带聊天,一人手里一个烟斗。
徙倚走上前对烟河说,“你不用在这过夜啦,早点回营地吧。我已经到处看过,挺喜欢这里的。”
其实,她说得有点夸张。
“地面的守护者”是个浪漫的名号,驿站实际的样子和浪漫不挂钩。再怎么说它也只是地面上的一处居所。它不像南方一样开阔、潇爽而冰清。
但相比新兵营地,徙倚还是对驿站有好感。
“没关系,我不急着回去。”烟河说,“你再睡一觉试试。明天做决定也不迟。”
霜旦比徙倚刚见他时清醒多了,“对呀,你再好好想想。”
徙倚在他俩旁边坐下,“不用想啦。您就收留我吧。”
“虽然我很高兴烟河的妹妹来给我们帮工,但你还是再考虑考虑,”霜旦把烟斗搁在一边,冲着徙倚恬淡地微笑,“很多年轻人做决定时都有点草率。之后,会后悔。”
“我留下吧,”烟河也十分笃定,“明天早晨你再告诉我你的决定。”
徙倚想,他们并不了解她。
但她顺从了他们的意志,因为这又不算什么大事。
“好啊,我听你们的。”
烟河去客房睡觉,徙倚到大房间和其他帮工小孩睡在一起。
夜不算深,这时还是只有江葭跟她一起。
她们从正对小火炉的架子上扯下绵绵藤塞成的枕头和像乌朗羊的绒毛一样轻软的薄被子。
“我说得没错吧,很软。”江葭压低嗓门。
她的声音也像个棉花团。
她很快就枕着自己那一头金发睡着了。
徙倚则睁着眼,望着空旷大屋的屋顶、睡梦碎片和窗户。
晚铃树将树叶粘在天上。
这是一年里第八个月份,名叫“仲侣”。辉沦河上游的秋天已经来临。
她不知道,那些小扇子般的树叶中,已经有一些变了颜色。
午夜后有个孩子走进屋,在另一面墙边铺下褥子。一整夜都有人溜进来躺下,到处都是兴奋又尖锐的交谈争论声。徙倚把他们的说话声当成湖畔风声和水声。
等她睡着又醒来,睡梦碎片不亮了,另一种暖岩在辉映。
它的光是亮白金橙色的,有点像荒之烟火。
至少有十二个孩子睡在这屋里。空间太大,所以他们把褥子乱摆一气,有些人拿来没被缝进被子里的绵绵藤盖在身上,藤条全都缠在一块。
有几个手脚利落的已经穿好短袍系好肩上手帕跑出去。
江葭还在蒙头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