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再无阿布拉克萨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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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究竟为何常对着白蝴蝶发呆?
或许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他年轻时在马尔福庄园里常栽种一株柠檬树。那个初夏,莱尼曾来拜访;她坐在树荫下读书,他则在树边恬静地观她。两个人随意谈笑,午后吹过微风,阳光在他们发梢摇晃,蝴蝶便落在她指尖或花丛间,懒散地翻动白翅。
那时候,阿布会浅笑着递给她一枚琥珀石,说:“看,颜色就像你的眼睛。”
她会红着脸把那石头接住,然后嘻嘻地跑去躲阴凉处,让他追。有时他们安安静静躺在草地,不说话却很安心,好像世界所有烦恼都离得很远。
“会永远这样下去吧?”他们彼此都没问出口,可都确信岁月还很长,余生也许都能这样互相陪伴。谁料不过几年,阿布就被现实逼入另一个轨道,匆匆离开,再不曾出现。
莱尼也忽然从世界上消失,仿佛被迷雾吞没,没有任何消息流到他耳中。世界上,她变成一个禁忌般的名字,人们疏忽了她的存在。
阿布在婚礼上仍盼着她能出现,结果等到最后———“她没有来”。后来数十年,他于夜深里独自喃喃那些回忆,却发现自己都快忘了她的样貌,只记得一只白蝴蝶,在夏风中翩然。
伴随家族命运的洪流,他结婚生子,过了16年,终究抵不过宿命。他35岁时辞世,结束短短一生。有人说,他死前的梦里曾喃出她的名字,或许真的见到了。
可是谁能确认?
阿布生前卧室中央,还静静摆放着他的象牙白魔杖———象征他与生俱来的优雅与洁净。
他们曾在彼此青春最闪亮的时候共度无数平凡却温暖的下午:吃西瓜、荡秋千,在倾斜屋檐上望远天边。这样的情景没有刻骨的惊心动魄,却那般真挚纯粹,一如悄悄相依的岁月。然而命运夺走了这些甜蜜,也使他们把最珍贵的时光葬进了昨日。
阿布是第一个走进她世界的人,却也是最先离去的一位。
毕业后,他狠下心丢下她,再后来,她也不知所踪。只剩照片上她恬静的模样,永远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好似回味着一段永不会破碎的往事。
那只是幻象罢了———现实却让他们分隔千里,从未再度重逢,甚至不知对方死活。
马尔福庄园那棵柠檬树,阿布曾于树下安静地看着她的笑脸,也看着那只翩翩的白蝴蝶。
那是他们的相识。
时光在他们眼里似乎绵长无涯,可只一场变故就将一切击碎。阿布在痛苦中延续到35岁,成为疲惫的丈夫和父亲,每一刻都在回忆里度过;而他不知道的是,她早在他失联的那年便神秘失踪,再也不曾走回这人世。
27年里,他和她共同的日子不过区区9年,接下的18年他活在回忆,一个易碎的梦,就此破灭。
曾经,夏日夜晚他们头挨在一起吃着西瓜,细碎的笑声洒在月光里;他喊她“小莱尼”,她喊他“阿布”;夕阳下的黄昏里,他还在树下摘果子,他说:“你喜欢吗?我送给你。”她伸出手,捧着那些果子,她俩笑得像孩子。
多么寻常却纯净的日常。
可是当惊涛骇浪出现,一切都溃不成军。再也没有谁跟谁道别,也没有一次善终的重逢,剩下的徒然空虚。同样的悲凉场景又在他死后延续,他甚至来不及和她做最后一场告别,就带着伤痕走远。
在永远停驻的昨日, 有一粒尘埃为他们而停留。
最后一个秘密,是合拢的松果。
若某一天它沾了水便紧紧收拢,只有在暖烘的干燥里才会重新舒张,里头藏着一丛星光般的花朵———满天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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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卢修斯·马尔福回首父亲的一生,才渐渐明白:父亲的灵魂,本就烙上了某个女孩的影子;母亲与他结婚,只是身不由己。
正因如此,父亲从里到外都活得寂寞,只有那只白蝴蝶能让他有片刻温柔。
看似父亲与自己容颜酷似,却在父亲离世后被说“不像”:因为父亲灵魂带着悲凉与迷失,而卢修斯在婚姻里却找到了纳西莎,拥有一个相对完整的家庭———两人注定走不一样的人生道路。
这样看,父子确也不似。
风吹过马尔福庄园, 柠檬树下只剩长夏尾音,花瓣零落,蝶踪难寻。
“父亲喜欢白蝴蝶。”
卢修斯有时还会想起。
那是他最深刻的第一印象,却也是父亲一生悲剧的注脚:对世界,对命运,对错失之人的无声注视。只可惜,那双手再也攥不住任何幸福,那份缥缈的过去恰如蝶翼,瞬息而逝。
于是,夕阳将整个天空染成了灼热的橙红色,阿布在回忆里逐渐变得灰暗,而她在更多人口中被遗忘。长风拂过,带走最后一缕轻叹———
他们本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却原来一切只似短梦。
有些缘分并非平行线那样各自分道、永不相交;它们更似一对双曲线,曾一度在某点或某段无限接近,看似只要再稍稍靠近就能汇聚,却又在下一刻陡然分流,愈行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