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嘉进屋后,乖乖地叫了声祖父,便自觉地坐在自己专属的椅子上,翻开书,慢慢地读起来。
江明霁站在书架旁,看着一老一小,一个念,一个听。倒真有些祖孙情笃、承欢膝下的氛围。
他看着老爷子的全部注意力,都落在宜嘉身上,没上前打扰,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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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将近,府里的气氛也渐渐紧张起来。到七月,府学停课了,放参加乡试的学子们归家迎考。
余氏开始紧锣密鼓地给儿子准备乡试要带的东西,不许任何人打扰江明恒念书。秦姨娘这会儿也顾不得和主母争宠了,每日嘘寒问暖,闭门祈福。
江明霁这里,却是无人问津。祝氏以为主母会准备,宋氏不久就要分娩,自顾不暇,也顾不到江明霁这里。
一时之间,暮清院算是府里最清净的去处了。
只除了宜嘉时常过来。小小的人,却操着大人的心,还很是舍得,把自己小金库各色珍贵的补品,都拿来做了,送到暮清院来。
江明霁看了看今日送来的汤,嘴角微顿,也是难为小丫头了,每日变着花样地给他做汤。
喝罢了汤,江明霁回到书房,继续写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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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秋闱的日子,于江家而言,举业是头等大事。不仅临近分娩的宋氏露了面,就连江老爷子,也坚持叫人抬着他来了正厅,亲自给几个孙儿压阵送考。老爷子口不能言,江永陵就代替父亲,将考场上需要注意的事,和几人又叮嘱了一遍。
这头话刚说完,巷子里传来燃炮的声音,余氏忙紧张地遣小厮去看,“你去瞧瞧,是不是许大人家的郎君动身了?可别两家撞一块儿了,今日出门得顺顺利利的,一点岔子都不能出!”
小厮去看,果然是许大人家的马车,刚打江府门前驶过。
等许家的马车出了巷子,小厮在门外放了出门炮,江明霁他们乘坐的马车才出了门,沿着畅通无阻的巷子长道,驶向贡院。
乡试三场,每场三天两夜,共计九天。这九天中,为了防止考生舞弊,吃住都在贡院,不得进出。
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自然只能干等。如高氏这样,儿子压根没有下场机会的,反而无事一身轻,只除了看见儿子时,忍不住骂他几句“不务正业”,其他时候,倒是吃得香,睡得也好,还有闲心盯女儿的女红。
相比之下,余氏和秦姨娘,却是一个赛一个紧张,几天下来,人都清减了不少。
八月十八,乡试终于是结束了。
赶考的三人回府,宜嘉去接前院等二哥,正好看从马车上下来的三哥、四哥被人搀着走了,她忙跑上前去,仰脸叫了声“二哥”。
江明霁低头,看见小丫头弯得月牙般的一双眼睛,抬手在她头上摸了把,唇角轻扯出个笑,低声道,“走吧。”
兄妹俩在一片蝉鸣和蛙声里,离开了前院。
乡试要到九月中才放榜,届时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因此也被称作桂榜。至于这中间的日子,一般的学子多会在家中休养,毕竟乡试是出了名的磨人,九天三场下来,身体稍差些的,都要元气大伤。
但江家的情况,却不容许几人歇着。
几人刚出了考场,次日,就被安排着去给老爷子侍疾了,纵然余氏那样心疼儿子的,也不敢在这事上说嘴,只能想法子安排了几个小厮跟过去,给儿子打打下手。
八月二十,宋氏发动了,从早上折腾到傍晚,终于在夜幕时分,诞下一个健康的男婴。
宜嘉跟着二哥来看小弟弟。小家伙被众人围观过,刚被乳母抱回宋氏的卧房,见宜嘉和江明霁进来,宋氏忙招手唤两人过去,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庶子道,“……我老家有个旧俗,孩子出生后,要寻个读书好的同辈,抱抱孩子,沾沾文气。”
江明霁陷入沉默。虽然听上去有些古怪,但他与这襁褓中的婴孩,倒还真是同辈。
他伸手去接,乳母得了主子的示意,很快把孩子小心地交了过来。
见二哥抱过小弟弟,宜嘉也凑过来,睁着眼睛屏息看了好一会儿,等乳母把孩子抱回去,她才敢呼吸,小声地感慨,“弟弟好小……”
宋氏听得笑起来,她生了孩子后,身上似乎一下子多了股母性,柔声和宜嘉说,“他刚出生,自然是小的。等弟弟再大些,你带着他玩,好不好,宜嘉?”
宜嘉看着正呼呼大睡的婴孩,点了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