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炽灯,难闻的苏打水气味。
孟遥一贯不喜欢医院这种地方,她看着地上因灯光而反光的瓷砖,眼睛有些花,索性闭上眼睛。
林朔前前后后奔走,之前喝的那么些酒早就从汗水里流出体内。
“人没事,就是中暑了,开了点药,已经喂他吃了,一会就能醒。”
他坐在孟遥身边,递给她一瓶水,他还真是第一次喂一个完全不认识且很可能对他产生威胁的男人吃药,想想都觉得荒唐。
他打开自己那瓶水,一口气喝光,侧头看了孟遥一眼,如果不是因为她开口,他也不可能做到这份上。
孟遥接过水,水瓶外边还带着一层冰镇过的水汽,她拿在手上感受了一会,才打开喝了一口,盖上瓶盖的时候对林朔说了一声,“走吧。”
紧接着就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向电梯口。
林朔才刚坐下没几分钟,身上的热意还没有完全被驱散,孟遥就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他无奈解开了衬衣的第三颗纽扣,摇头抹了抹头上的汗跟上。
“不管了?”林朔进了电梯问她。
她靠在电梯的角落里双手抱着手臂,眼睛盯着电梯里跳动的楼层数,“死不了。”
出了电梯孟遥先走了出去,一出医院大门,夏夜还未褪去的热风又佛了她一身尘。
她将那瓶冰水一口气喝完,顺道在垃圾桶边丢了瓶子。
动作干净利落,又随意将头发一挽,拉下松垂在手腕上的黑色皮筋,两下将长发扎成一个团垂落在后颈处。
林朔跨步与她齐肩,“说说吧,他是谁?”
孟遥没出声,他也不追问,他深知她的性子,不想说的事情,问多少遍她都不会开口。
两个人都沉默着往前走,直到在停车场正准备取车的时候,孟遥才开口,“不是谁,一个同学而已。”
林朔停下步子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她神情一如既往,没有多余的情绪,眼睛里也看不出任何波澜,好像真的就如她所说一般。
一个同学而已。
可林朔知道,如果只是一个同学,她又何必这样呢。
他笑了一下,轻轻耸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伸手发动车子打开空调,孟遥上车以后,他没有立刻踩下油门。
林朔的手撘在方向盘上,直到车上的温度降下来,才开口说话,“很重要吗?”
孟遥的目光始终看着前面。
重要吗?
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问自己。
或许吧。
至少在很久很久以前,乔子期存在在她的生活里。
这个念头冒出来以后马上又有一个念头跑了出来。
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吧。
这么多年路是路,桥是桥的,况且他还成了家,不都挺好的。
孟遥靠在副驾驶上,睫羽垂落了半分,林朔已经发动了车子,出了停车场,来往的车灯很亮,她侧头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热闹非凡,却不是她的。
她没有回答林朔的问题,林朔也没有再问,一路上再没有对话,直到他把她送回厂里。
“早点休息,有事打给我。”林朔送她到后门口,还是忍不住叮嘱一声。
孟遥平平恩声,点了个头算是告别,进屋以后直接上了房车坐在了驾驶位上,趴在方向盘上什么都没想,却还是心烦。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的,这种心烦源自于哪里。
从再次遇见乔子期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的。
她从车头放置台上摸了包已经抽得没几根烟的烟盒,倒扣软壳的烟盒夹住落入她指缝的那根,点燃以后深吸一口,又趴在方向盘上缓缓吐出烟雾。
空气之中一下子就被烟味占据,连呼吸都是浓浓的烟草味。
她眯着眼睛又突然觉得这闻过无数次的味道有些让人作呕。
于是摇开窗户将才吸几口的烟卷丢到窗外,又回到桌子旁从抽屉里摸出纸和笔。
潦草的写下两行字以后,就拿着纸下了车,方才丢下来的烟卷在黑夜里还闪着橙红色的火星,她低头看了一眼,毫不留情的将这点星火踩灭,像是用行动来证明她已经灭掉心头万种奔流的思绪。
她将纸放在平时吃饭的矮桌上,径直走向后门。
不久修理厂的卷闸门被打开,外头暗黄色的路灯光落了几丝进来,孟遥背着光,在门口站了大概两分钟。
再次锁上了卷闸门,头也不回的上了房车。
坐在驾驶位上利落的挂档踩油门,将车开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是她知道,过去和未来她只能选择一样。
*
乔子期醒过来的时候,耳边有一阵抱怨声。
声音很陌生,睁开眼的环境也同样陌生。
“现在还真是什么人都有哦,把个人就这么丢在这里不管了,得亏只是中暑,这要是大病怎么得了哦。”
“唉,现在的人啊,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了,我之前看个新闻……哟,你病人醒了。”
乔子期看着前边办公桌前的两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愣了神。
以至于医生问他好几遍话,他都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