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颋回去给他奶带了份蟹黄炒饭,老人家指着唐捐喊唐主任,问他近来可好?
唐捐说一切都好,儿子学成归来,当了大律师。
宋奶奶说那就好啊,有出息,不像宋颋,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棍儿。
宋颋扯着嗓子喊,我才二十六,转念一想不对,说才二十七。
唐捐让他别跟老人计较,上去睡吧。
俩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吃早餐,薛叔说有日子没看见宋颋了,说他怎么黑了这么多,宋颋说刚下基层回来,过了冬就白回来了。
吃饱喝足,宋颋开车带唐捐去找齐黯,远郊区的别墅,叫什么鹿园,听说养了好些梅花鹿在后山,平时是宠物,贵客来临就上了餐桌。
今儿天不错,秋日暖阳高照,路边火红的枫叶随风舞动,树下站着一家三口,互相给对方拍照,都走远了唐捐还扭头看。
宋颋循环播了一路王菲的《梦中人》,唐捐让他换首歌,宋颋说他的播放列表只有这一首,想听别的可以连蓝牙,听啥自己放。
唐捐播放列表也没几首歌,他平时很少听歌,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歌手。
开往鹿园最后一段路是长达一公里的上坡,宋颋加大马力,吐槽干嘛要住山脚下,也不怕夜里狼群出没把他们全吃了。
唐捐说现在北京的山上基本都没狼了,想看去西直门动物园去。
宋颋说要看也是去看大熊猫,看什么狼,长得跟狗似的,天天见。
到了地方,说是别墅,也就三层白色小洋楼,门口两排法国梧桐,橘黄色的落叶铺满一地,也没看见传闻中的漫山梅花鹿。
附近没停车位,宋颋把车停在大门口,唐捐去跟管家打了照面,说齐黯最近颈椎病犯了,医生让他静养,不见客。
宋颋下车见唐捐一脸无奈,笑着摸他的头,说我来。
宋颋从内衬掏出自己的检察官证,板着脸往管家眼前一亮,开嗓:“我是北京市人民检察院二院宋颋。现在怀疑齐黯跟十五年前的白衣天使畏罪自杀案有关,特来调查,麻烦您去通知一下。”
满脸褶子的管家也见惯了大人物,对小小的检察官根本没放眼里,更何况才四级,无权无势的小崽子。
“请问有调查令吗?”管家眯着眼,嘴角上扬。
宋颋把证件塞回内衬,面不改色:“调查令还在审批,但我有人证可以证明齐黯在当年的案件中违反了相关程序,导致被告人受冤而死,如果齐检今日不见,我改日亲自把人证送上门,跟他当面对峙,可好?”
管家下垂的脸颊微微一动,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嘴角还是带着笑:“那麻烦宋检稍等,我去去就回。”
“劳驾您。”
管家走后,唐捐丧个小脸看着宋颋:“你这样直接把底牌露出来,不怕他们对你动手?”
宋颋笑了:“你没瞧见刚刚管家那气势,不透点儿底是见不着我们齐大检察官的,听说他在位的时候跟底下人的关系就不好,整天拉个脸,没人搭理他,院里的气氛也压抑得很。”
唐捐皱眉:“他如果猜到是黄青......”
宋颋手往唐捐肩膀一搭,收了笑,神情难得严肃:“我们要替叔叔翻案,当年入局的人都逃不掉,不管他们曾经是何身份,我们必须要搞清楚他们在本案中充当什么角色,才有翻案的可能。”
那这其中肯定少不了张万尧,当年的事,他到底充当了什么角色。
唐捐脑子唰地一下就乱了,如果最后查出来张万尧跟陆向民他们是一伙儿的,他该怎么办?
他头一次思考这个问题,尽管张万尧一直不肯告诉他当年事情的真相,但他从来没把张万尧跟陆向民他们放在一起,从来没有。
唐捐在头脑风暴的时候,管家面带微笑阔步向前,微微颔首:“先生在会客室等候二位。”
宋颋点头:“多谢。”
管家回礼:“宋少不用客气。”
宋颋丢给他一个不冷不淡的笑,拍了下还在愣神的唐捐,在管家的带领下步入正厅,踏上红木阶梯,左拐第一间是所谓的会客室。
屋内屋外是两种风景,标准的民国时期机关大院的装修风格,一整套的红木地板,桌椅沙发,茶几上还盖着白色流苏,放了一盘蜜橘,办公桌上大茶缸,笔墨纸砚应有尽有,墙上挂着一副伟人像,下面是书法大家宫韦亲题的四字草书,天道酬勤。
齐黯身着灰色麦穗条纹毛衣,白色羊羔绒马甲,黑色运动裤,白色棉拖,头发花白稀薄,可以看见光秃秃的头皮。他坐在窗前的红格子老虎椅上,腿上盖一藏青色珊瑚绒毛毯,鼻梁上挂着金丝链厚框眼镜,手里捧着一本《阿城文集.棋王》,听到脚步声食指捻了口唾沫,翻了一页继续看。
宋颋瞟了眼窗外满树橘黄的法国梧桐,大步流星走近,嘴角带笑:“齐检好兴致啊,喝着红茶看《阿城文集》,颈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