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船已经移开了点距离,两船分裂处,是黑压压的激流江水,林博初和谢熹把云浸往船里送,连策快步跳下来,跟着人往船里冲,而那名警察仍在倒数:“……二、一,保护——”
声音被巨大的爆炸声吞没,警船不可避免地受到巨大的爆炸冲击力的波及,被冲击力撞开好一段距离……
警船上有医疗团队,这也是他们没有选择直接开直升机离开的原因。
连策脱下身上的大衣,盖在云浸身上,看着他们对云浸进行施救,而他风尘仆仆满身狼狈,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云浸,不放过她可能出现的一点表情变化。
林博初不忍心看着这对情侣这副模样,却在站起身时看到船板上滴落着一小滩血迹,他视线上移,瞳孔一缩,血液是从连策手臂上滴落下来的。
林博初祈求:“哥,哥,你手臂受伤了,抬一下手我帮你包扎。”
连策置若罔闻,只是固执盯着静静躺在那里的云浸,眼神荒芜。
连策恨意上心头,“那些人呢?我要让他们死无全尸,付出千万倍的痛苦。”
林博初打了个冷颤,制止住他,“不清楚,刚才太混乱,搜救船和紧随其后的人已经在赶往爆炸区域了,哥你等一等,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你想想云小姐,你也不想她醒来后看到你这副模样吧?哥,没事的,冷静点。”
谢熹走过来,将碘伏和绷带等东西塞到林博初手里,抬起他受伤的手,示意林博初动作,对着连策说:“哥,云小姐身上并没有外伤,应该不会很严重,会没事的,你别急。”
连策低眸垂着船板上的血迹,没有说话。
云浸的身体本来就弱,他无法想象他们把她扔在寒风中多久,那张脸上明显的巴掌印,多久了还没消,也不知道她承受了多大的痛苦,他们都该死!
连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谢熹皱了皱眉,对林博初摇了摇头。他想此刻连策需要自己的空间,无人能消解他的情绪。
“她怎么还没醒?不是只是呛了水吗?”林博初刚帮连策处理好手臂,连策就将手收回,走到云浸身旁,哑声问旁边的医生。
医生皱眉:“情况有点特殊,她应该是摄入了一定量的毒气,具体情况要到医院才能清楚。”
警船靠岸后,连策和一个医护人员带着云浸上了直升机,飞去早已打点好的虞令市医院,林博初和谢熹马不停蹄赶回东汾疗养院那边。
江仰青和宋浮遥早已等在医院,连策跟着医生将云浸送入抢救室,他不太清醒还想跟着担架车进去,但被医生阻止。
连策在走廊等着。
宋浮遥是在家里休息的时候接收到云浸的信息的,里面有清晰的录音,她一边听一边害怕,那种无能为力的愧疚和恐慌几乎要将她逼死,她看着走廊里有些颓然的高大男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指责。
事已至此,说什么呢?
过了几分钟,于持也赶到了医院,他上来就要给连策一拳,被连策迅速躲过,拳头反弹到自己身上,于持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死死盯着连策,转了转手腕,做了宋浮遥没做的事,于持:“你就是这样照顾云浸的?你连她的安全都保证不了我们凭什么相信以后你能一直护着她!”
宋浮遥在一旁看着两人,心情疲惫地叹了口气。
包扎的手臂因为大动作而裂开,洇出点点血迹,连策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没护住她是我的责任,但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没有立场替她做选择。”
什么不相信他以后会护不住她?这副想拆散他和云浸的自以为是的腔调听着真令人厌恶。
三人在长廊上等了许久,天际泛白,小雪停息,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
连策疲惫的双眼一片死寂,看到出来的医生,眸光动了动,是期待的神采,他迫不及待问:“云浸怎么样?”
医生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安抚道:“没事了,过会就能醒来。说到这里,这孩子为什么会惹上这种东西?她摄入了点主要成分是NOYZ剂的气体,不过量不算大,只是她身体弱才会看着严重。”
医生看了看他们以为他们不知道“NOYZ剂”是什么玩意儿,便严肃解释道:“NOYZ剂早已列为国家禁药,是不被允许使用的毒性强的基药,人一旦染上,身体会很痛苦,是有违人道的毒剂!这事不简单,这些药源是从哪来的,要严肃彻查!”
紧随其后的于持听到“NOYZ剂”,猛地抬眸,怔怔后退,不小心踩到后面宋浮遥的鞋子,神游的思绪才被揪回来,宋浮遥只是皱眉摆了摆手,显然她也想到了什么,嘴唇逐渐苍白。
江仰青和其他的医生把云浸推出来,连策顾不上医生,抓住担架车的一边,跟江仰青将人推到病房。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云浸本来就小的脸又瘦了一圈,惨白的小脸比昨晚看着还要病气明显,看得他心脏疼痛。
病房内,江仰青帮云浸弄好吊瓶,看着连策,眼神复杂:“她没事了,放心。”
连策对他微点头,眼神却盯着云浸没动。江仰青看了会,轻手轻脚地离开,病房里宋浮遥和于持也很快相继地离开,只余下连策一人。
“阿浸,我真的很害怕,哪怕都说你会没事的,我也不敢赌。你多厉害啊,只身涉险,是真的不在乎自己还是真的不在乎我啊?阿浸阿浸……”
连策执起她没输液的另一只手,脸部眷恋地在她手中蹭,两人的红玛瑙手串碰触着,发出动听的声音,连策吻上她的手指,喃喃道:“不在乎我也没什么,我只求你多在乎在乎自己,好吗?”
连策双眼通红,长时间的思维紧绷和疲倦感让他脑子不甚清晰,但关于云浸的那部分情感却如新刻刺青,清晰明悟。他闭了闭眼,虔诚地吻上她的指尖:“我的阿浸,我爱你……”
真的好痛……
云浸感觉她的意识要不受控地瘪下去了,她重新狠狠地咬上自己的唇,已经麻木的头脑再次被疼痛占上风,这种近乎自虐式的挣扎不知持续了多久。
等她有了片刻清醒后,听到一声又一声犹带颤抖的嗓音,很沉,很哑,听着让她心脏一痛。
好熟悉的声音。
是谁呢?
她始终觉得她要等一个人来,等一个人来,不能先睡着。
她等的人还没来。
刹那间,她似乎回到了五岁那年的寒冬雪地,眼前的小少年抱着那只没有体温的猫,对她笑着,她想伸手触碰眼前人,却没有余力抬起手。
一眨眼她置身于那年夏天的地铁站口,少年只留下黑色的背影,几只萤火虫从那边的荒地飞过来,她伸手,知道这是她此后幸运的前兆。
心脏闷闷的,封印着驱散不开的疼痛,云浸踩过无边际的黑暗,看到尽头蓦然出现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
她走近,这次真的能看到他清晰的脸,如玉俊颜,双眸漆黑晦暗,寡淡的神情很快染上熟悉的笑意,他抬起戴着红玛瑙的左手,对她说:“欢迎回家,我的阿浸。”
引魂灯芯,名为连策。
云浸的眼珠子滚动了下,连策注意到,呼吸顿滞,颤动的黑睫缓慢掀开,纯澈清透的眸子犹带着空茫,神情易碎,连策没忍住握紧了她的手,云浸眨巴了下眼睛,抬眸看向身边人。
云浸冷汗涔涔,眼眸失焦。
男人盯着她,温润又悲痛地笑着。
“连策……”许久不说话,一下子难发声,云浸只动了动唇,但没关系,连策是她的私人唇语翻译家,看到她苍白的唇一张一合,眼眶忍住翻涌的湿热,却抵挡不住心底造反的爱意,连策俯身抱住云浸。
既怕抱紧了她会疼,又不满足于抱太松。
人真是个矛盾的生物呢,矛盾地成全自己的私心。
他庆幸她没事。
抱了会他移开身子,双手撑在云浸身体的两侧,脸部对着云浸的脸部,云浸忍住心底的潮意,目光一寸寸地在连策脸上流连,像看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看到最后,视线落到他唇上,眸光多了些隐晦的情意。
连策再忍不住,俯身吻上她苍白的唇,不做绅士君子,直占掌控的君位,这是一个极其霸道的吻。
他强硬破开她的牙关细细舔她柔软的唇舌,粗暴却纯情地将自己的气息锁进她唇齿间,像是觊觎已久的标记。
云浸的视线变得模糊,还有点酸涩,她伸出一只还能动弹的左手抚上男人的后颈,纵容而心甘情愿地加深这个吻。
意识略有昏沉视线不清,云浸害怕陷入游艇上的那种感觉中,但身上人的气息已是在她心间生了根,唇间相触让她还算清醒的一部分思绪知道,跟她接吻的人是她的男朋友连策。
不是陷入了无休止的黑暗与冰冷中,她也很喜欢这种亲密的接触。
她难耐地将左手往上移插.入男人的头发,牙齿不小心咬了男人的唇,细微的血腥味唤醒了两人的沉溺。
连策喘着气退出来。
云浸胸膛起伏,平复片刻,问:“连策,你是不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