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这片小小的天地,已经给予他足够多属于桑植的气息。
一种安全感包围着江郁云,过了很久,他才恢复理智,抽身而出,唾弃自己做了毫无意义的事,同时承认,关门时的刹那不舍,也是真实。
不过,家是肯定要搬的。
江郁云没有办法再面对桑植了。
周六,江郁云看了几套房,都不满意,中介再次确认了需求,约好下周再看。
周日,首都经历了一场提前预警的射线风暴,江郁云记不清是今年的第几次了,在掩体里度过一个下午。
从掩体出来,他又去了桑植家,不争气地待了很久。
桑植还没回来,不会知道,没关系的,反正快要搬家了,最后的放纵,江郁云这样安慰自己。
后面的几天,每天都去一次。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房间里桑植的气息渐渐淡了,即便如此,江郁云依然不敢推开卧室的门。
又到了周六,中介带他看房,虽然都不是十分满意,还是选了离学校最近的那间。
交了定金,没来由地不想回家,想到宋承枫,江郁云又去了墓园陪他,直到夜幕降临。
天黑了,路灯的光摇曳,江郁云还不想回去。
“小枫哥,如果我继续住那里,就会一直想起桑植。”
“我不想。”
只有徐徐的晚风回应江郁云,他继续说:“那天他一定看到我了,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骗子。”
“可是这样也好,我,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对着宋承枫,江郁云说出实话:“小枫哥,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吧,我也不是怪他,就是,很复杂,他怎么能这样?”
“为什么要忘记我?”说出这句话,江郁云抽了口气,余下的时间里,没再说其他。
直到晚上十一点,他才回到家,因为在车上吃了营养补充剂,一点都不饿,洗了个澡,感到无所事事。
明天周末,要去打扫新的房子,后天就搬过去。
要和桑植说再见了。
这个念头,让江郁云起身,穿着小熊睡衣去了桑植的家。
他熟练地开门,打开灯,靠在沙发上坐了几分钟,没有寻获桑植的气息。
一股没来由的挫败。
江郁云想到自己应该回去了,走到门口又折返,不甘心使他站在卧室门外。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下一秒,他轻手轻脚打开那扇门,在后悔出现前闪身而入,迅捷的身影犹如一只滑腻的泥鳅。
客厅的光有一些洒进卧室,他看不太清,伸手在墙上摸索一阵,没摸到灯的开关。
正想拿通讯器出来照亮,却在隐约的光线里发现,桑植的床那里,好像,似乎,和之前看到的整齐的样子不一样。
被子摊开,床的右边,靠近墙的地方,有一团可疑的阴影。
阴影?
下意识滞住呼吸,江郁云整个人都呆滞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原地。
怎么办才好。
他转动僵硬的脖子,放出视线探查那片阴影,瞪大眼睛,又眯起眼看,大脑迟钝地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有百分之九十,不,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桑植在那里。
是桑植本人。
江郁云傻了。
桑植怎么可能在家?
怎么会有自己这么傻的人?
还好,床上的人没被吵醒,江郁云蹲下,尽量缩小存在感,螃蟹一样挪出房门,轻轻关上了门。
没记得起来,蹲在地上看论坛,里面说桑植今天下午就回来了,任务很成功。
可是他为什么会回家?为什么不继续住在基地?
为什么自己忘记看论坛,江郁云默默痛骂自己一遍。
抬手闻了闻衣袖,并未沾染到丝毫桑植的气息。
此时的江郁云是一个在沙漠里跋涉的旅人,好不容易找到了绿洲,却发觉那可能只是海市蜃楼的幻影。
旅人会怎么做呢?
不死心地靠近,还是去寻找另一块安全的绿洲。
江郁云是天真的旅人,他咬紧下唇,选择靠近。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为了不惊醒桑植,他关掉客厅的灯,只靠记忆和摸索,慢慢行进到桑植身边。
用了很长的时间,终于坐到床边的地板上,江郁云抱着腿,卸下全身的力气。
他甚至想,如果现在响起射线警报就搞笑了,桑植醒过来,床边坐着个陌生人,一定会认为他是小偷,会不会报警?
可是,从某个角度,江郁云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小偷。
此时此刻,他知道桑植就在自己身边,虽然看不清楚,却能分辨出黑暗里他规律的呼吸,想偷来一些桑植的气息,以供以后漫长的别离。
想到这里,江郁云的心酸楚不堪,小声呢喃一句:“桑植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