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用的。
曾经,他那样哀求过宋承枫,也不能让他改变主意,江郁云累了,不想再强求。
正在出神,通讯器响了一声,点亮屏幕,和桑植的聊天里多出一条,就在刚才,桑植说:“十七号,这个周末上午十点,我会在生物研究所注射记忆靶向剂。”
江郁云用颤抖的手指回复:“我讨厌你的冷酷。”
桑植没有回复他的指控。
十七号前,江郁云没再见过桑植。
很快到了这一天。
早上七点,晨光熹微,江郁云醒了,躺着发呆,百无聊赖,坐起来,接着发呆。
手摸到枕头下的通讯器,拿起来看,一条讯息来自桑植。
昨晚,他失了眠,尝试了很多方法还是睡不着,喝了一些薄荷酒,迷迷糊糊的时候,不死心地问桑植:“你真的要忘了我吗?”
今天早上六点,桑植回复他:“只能这样。”
看到他这样说,江郁云又躺下,不想起床,也不想去江从望的家,更没有理由去找桑植。
窗外的天色晦暗不明,好像要下雨,江郁云想,自己出生那天也是这样,云遮雾绕,郁郁寡欢。
是他讨厌的天气。
通讯器的屏幕暗了又亮,明明灭灭,江郁云的手指划过和桑植长长的聊天记录,开始一条一条地删除。
删了十多条,忽然觉得没意思,删掉记录,难道就能忘记桑植吗?
不可能的。
江郁云忘不了,也不得不承认舍不得,只好把通讯器扔到一边。
还是起了床,自己煮了半碗睡觉,为桑植准备的水饺,在这段时间都进了江郁云的肚子,这是最后一点。
以后不会再买。
吃完水饺,碗放在水槽,无力去洗。
躺在沙发上,随手拿起相册,从第一页开始翻,脑海里出现很多画面,最后竟又是不舍。
在心里鄙视自己一下,江郁云翻到最后一页,原本夹着信的那一格,是空的。
拿回相册后,这是第一次看,难道桑植把信留了下来?
这个人,还真是自说自话。
下一秒,江郁云猛地起身,拖鞋都没穿,冲到门口,抖着手打开自己家的门,跑到对面,眼睛扫过虹膜识别锁,啪嗒一声,桑植家的门开了。
江郁云推开门。
家里很安静,似乎没有人。
走到卧室门口,抬手,轻轻敲了几下。
他等了很久,地砖很冷,没人给他开门。
桑植不在,他好多天没回过家了,江郁云没听到过这边的动静。
江郁云身体里猛然出现的勇气还剩最后一点,他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向下用力,第一次打开卧室的门。
果然,陈设简单的卧室里,空无一人。
很好。
江郁云丢了人,只有自己知道。
颓然返回自己家,窝回沙发,不敢再看相册。
九点了,离桑植使用靶向剂,只有一个小时。
他快要忘记江郁云了。
想到这里,江郁云感到窒息,无法再在家里待下去,只能出门。
只能去看宋承枫。
到了墓园,正好十点,江郁云站在宋承枫的墓前,对他说:“小枫哥,我很难过。”
更多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天空还是阴沉,风一阵阵地刮,松树的叶子抖动,江郁云一动不动。
他看了一会儿宋承枫的照片,又转头看天,看着宋承枫笑,望着天的时候想哭。
江郁云知道自己不会哭,在宋承枫的陪伴下熬到中午十二点,和他说了再见,一个人回到车里。
不想回家,更不想去见江从望的新配偶,江郁云开车,在城市里流浪。
首都比一年前萧条了很多,街边只有少量的店开着,行人很少,路上的车也不多。
他没开自动驾驶,东走西看,看到苍穹计划遗留下来的大立柱,也经过首都射线风暴传感器布设的边缘。他从那里折返,把中央广场设置为目的地,腾出手吃了两袋车载冰箱里的营养补充剂。
蓝色的袋子,桑植喜欢的鱼香肉丝口味,江郁云硬着头皮吃了。
车停在跨年和桑植一起看烟花的地方。
今天没有烟花,拥有这段回忆的只剩江郁云。
晚上十一点,江郁云回家,出电梯的时候,一点也不怕遇到桑植,今晚他一定住在观察室,靶向剂起效后才会离开。
而且,遇到又怎样呢,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了。
所有的江郁云。
很累很累,倒头就睡,没有做梦。
第二天上班,有人讨论,桑植的治疗很成功,一大早就回了基地,实在是国之栋梁。
江郁云装作没听见,对他们把桑植忘记江郁云称为治疗这件事,没发表任何意见。
他好像失去了一部分讲话的动力,除了工作交流,不想多说一句话。
生活被推着往前,江郁云的沉默越来越多。
使用靶向剂十天了,他没见过桑植。
虽然见到了也不可能主动说一句话,但江郁云知道,自己和桑植之间还被一根线牵扯着,等到见了面,才能由沉默斩断。
第十五天,桑植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