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校园里游荡了很久,江郁云才想明白,现在的自己,是不敢见到桑植的。
他沿着小路走了很久,漫无目的,好不容易有了去找方浩然的念头,便往他的办公室走。
到了楼下,盯着方浩然的通讯码看了很久,还是没能拨出去。
见到方浩然,要说什么呢?向他告状吗,告桑植的状?
又有什么用?
桑植都来签署备忘录了,他打定主意要放弃和江郁云的记忆。
他的喜欢,不过如此。
江郁云转身,继续流浪。因为不知道桑植什么时候离开,他不敢回去,不知不觉,到了宋承枫办公室楼下。
望着那扇窗,江郁云的心里终于涌起委屈的情绪,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向小枫哥倾诉。
喉咙里堵了一团棉花,和他心里的那团一起,堵住了他的出路。
无法通关的迷宫,被遗忘在迷宫里的人,江郁云毫无办法。
他自认已经剖白过许多次自己的心,桑植不接受,江郁云有什么办法。
难道要真的把一颗心剖开给他看吗?
好好看一看,江郁云受到的惩罚,江郁云流过的眼泪,江郁云对桑植的喜欢。
为什么桑植就是不懂。
江郁云叹气,又看了一眼窗户,慢慢往回走。
目送桑植离开,他才回去,一坐到工位,就听说桑植要求尽快使用记忆靶向剂的消息。
很好。
江郁云在心里冷笑,握紧拳头又松开,立刻把自己淹没在工作里。
他是真的生气了。
桑植上校,不愧是上校,如此发扬基地的传统,敢想敢干,说干就干,不肯耽误一秒钟。
很好。
受到桑植影响,江郁云也说干就干,加班回家后看到令人不顺眼的蛋糕模具的第一个瞬间,立刻决定把它们扔掉,不想多看一眼。
他找了个大袋子,把杂七杂八为了做蛋糕买的东西一股脑扔进去,从厨房出来,视线扫到沙发上的相册,顿了一下,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挺重的,就这样出了门。
江郁云按了电梯,电梯从一楼上来,这一点点间隙里,盯着地上灰色的瓷砖,开始发呆。
心里涌过无数杂乱无章的念头,全部关于一个讨厌的人。
很快,门开了,江郁云后知后觉地抬头,就看到那个令人讨厌的人,站在电梯里,也看着自己。
江郁云往旁边让了让,桑植走出电梯。
江郁云抬腿想进电梯,被桑植拉住手腕。
电梯门关上。
“什么事?”江郁云问。
“你去哪?”
江郁云又想冷笑,透明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什么桑植一清二楚,他故意说:“扔东西,以后用不上了。”
桑植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过了很久,江郁云想挣脱他的手了,他才说:“江郁云,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
“难道还没有谈完?那天晚上,你的立场,你的想法,我已经全部清楚了,还是说,你会改变主意?”
桑植很快说:“不会。”
江郁云用力甩开他的手:“很好,我也不会,没什么好谈的了,桑植上校。”往前一步,按下电梯。
桑植说:“江郁云,你说过想和我一起。”
江郁云再次微微仰头,看向桑植,感受到的却是巨大的压迫感,他说:“不是和一个忘记我的人。”
“依然是我。”桑植向前一步,静静看着江郁云的眼睛,从那澄澈的眼神里分辨他的想法,“或许,你只是舍不得宋承枫。”
然后,桑植看到江郁云笑了,一个他看不懂的笑容。
好像下一秒就会哭。
江郁云瞪大双眼,说不出一句话。
桑植的声音好似一厢情愿的蛊惑:“江郁云,使用记忆靶向剂后,我再来找你,我们好好开始,你愿意吗?只是桑植的喜欢,你还接受吗?”
江郁云咬紧嘴唇,在桑植的阴影里即将无所遁形,他不愿意在这个人面前哭,还好电梯来了,他逃进电梯。
桑植没有追进来。
电梯里,江郁云使劲闭眼,掩去泪意,没有哭。
扔掉垃圾,他在小区里走了好几圈,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天后,江郁云和桑植没再联系。
江郁云用工作麻醉自己,偶尔会有桑植的消息传进耳朵,他通通不作多想。
每天工作到很晚,从地下车库到家门口那段路走得提心吊胆,生怕遇见不想见的人,动了搬家的念头。
方浩然听说这事,联系过他几次,劝他好好和桑植谈谈。
但当江郁云问他,桑植有没有可能改变主意,方浩然不回答,只能让他们多交流。
方浩然了解桑植,他认定的事很难改变。
江郁云反问:“为什么我要妥协?”
方浩然见状,没再说什么,去另一边做工作,也是死结。
半个月后,他再次联系江郁云,告诉他桑植使用记忆靶向剂的时间定下来了,就在这个周末。
语音通讯里,江郁云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长久的沉默后,方浩然挂断了通讯。
这时是晚上,江郁云在家里,半小时前,他接到江从望再婚的通知,让他这个周末必须回家吃饭。
当时也是这样,拿着通讯器一言不发,直到对面的人挂断很久了,江郁云才回过神来,脚踏实地却没有实感,灵魂轻飘飘地游荡,没有方寸之地可以栖息。
他已经很久不哭了,现在也哭不出来,心里的棉花湿漉漉的,带着经久的沉重,却也还没有压垮他。
通讯器的讯息,是他在某一个被噩梦惊醒的深夜发给桑植的,桑植,桑植,桑植,一声声,都是那个人的名字。
灰色的夜里,江郁云一遍遍发送桑植的名字,没有祈求他改变顽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