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桑植回来那天，江郁云顺利处理完工作，准时下班。

一路小跑到电梯口，在等电梯的时候小声哼歌，坐上电梯，因为只有自己，声音不自觉更大。

电梯在一楼停住，门开的刹那，江郁云及时闭嘴，门外站着四五个人。

穿过这几个人，就到了生物研究所的大门，门正在缓缓合上，透过玻璃门，江郁云看到一个人。

是他日思夜想的桑植。

桑植也看到他，嘴角弯了弯。

江郁云愣在原地，门关上了。

只好从桑植身上移开移开，不多久，门再次打开，江郁云缓慢移动到桑植身边：“你来接我下班？”

对他的明知故问，桑植说：“嗯。”

江郁云高兴起来，和桑植一起往停车场走，在路上说：“你也没吃晚饭吧，回家吃水饺？”

桑植点头。

江郁云用余光看他，没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任何，摸到自己的脸，倒是很热。

回家的车里也很安静，江郁云在久违的血清素的浸染下晕晕乎乎，想到桑植就要给自己答案了，离家越近，心跳得越快。

他有很好的预感。

终于进了家门，江郁云再也等不及，关上门，右手撑在门框上给自己一个支点，对桑植的背影说：“桑植上校，快告诉我你的答案。”

轻软的语气里，有期待也有祈求，更多的是对这个人的恋慕。

桑植转身，脸上是江郁云看不懂的神色，他说：“先吃水饺。”

可是江郁云不想再受折磨，他心里的一股能量驱使着他，走到桑植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桑植，说：“不要。”

他直直地看着桑植，桑植败下阵来，他们到餐桌前坐下。

江郁云安静地等待桑植开口。

桑植低着头，江郁云能看到的只有他高挺的鼻梁，低垂的眼皮，还有那两道浓密坚硬的眉。

江郁云想起什么，一边等，一边在心里自嘲，自己还是来闯这道迷宫了，无论如何，今晚都会有一个答案。

通关，或者做一个困守在迷宫里的人。

下一秒，桑植抬头，江郁云赶忙收敛心神，生怕漏听他要讲的话。

桑植的视线定格在蓝白格子的桌布上，开始说话，他先叫了一声：“江郁云。”

江郁云说：“嗯。”

桑植的喉结动了动，艰难开口：“江郁云，根据人类对喜欢的定义，我想我对你的感觉也是符合的。”

对面的江郁云睁大眼睛，飞速理解他的话，转了几转才明白，桑植的意思也许是，他也喜欢自己。

他也喜欢自己吗！

念头闪过，江郁云跳起来。

桑植也跟着站起来。

“真的吗？”

江郁云拉过桑植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感受到密实的温度，而自己的手冰凉，江郁云握得更紧，桑植却抽出手。

“江郁云，你听我说完。”

江郁云只好张大眼睛，努力抑制激动的心情：“好，我听你说。”

桑植问他：“江郁云，我确信，让我产生喜欢的感情的是你，但是你呢，你喜欢的，确定是我吗？”

江郁云下意识道：“当然。”

“我是桑植。”

“我当然知道你是桑植。”

桑植往后退，坐回餐椅，望着江郁云，问他：“如果只是桑植呢？”

江郁云也坐下来，正想说什么，就听到桑植的声音：“之前罗克说过，去除记忆芯片里关于你的记忆，有两种方法。”

这下，江郁云彻底愣住了，他变成一座张大嘴巴，表情呆滞的雕像，看着的，依然是桑植的方向。

他不够聪明，也立刻明白了桑植的意思。

桑植所说的确信，是一种只有桑植的喜欢，不是有宋承枫记忆的那个人，一点点杂质，他都不能接受。

桑植继续说：“一种，是取出记忆芯片，移植没有你的另一颗，我们认识后的记忆会保留。但我问过了，另外两颗芯片已经移植给别人，移植失败，我是唯一拥有宋承枫记忆的人。”

“所以，这颗芯片不能取出来了，宋承枫的记忆是人类的财富，不独属于我。”

“另一个办法，是新兴的技术，记忆靶向剂，如果使用靶向剂抹除我脑海里关于你的所有记忆，宋承枫记忆里的那些，也就不再存在。你研究过靶向剂，应该知道。”

叙述很客观，声线也一如既往地平直，没有波动，仿佛是在同江郁云商量。

江郁云耳边回荡的声音却很遥远，他忍住夺眶的眼泪，睫毛颤动，不可置信地问：“你舍得吗？你记忆里全部的我。”

这一年多来，江郁云和你一起经历的一切，你舍得忘记吗？

桑植沉默，等于默认。

江郁云的手背胡乱地在眼睛上抹了两下：“然后呢？你都不记得我了，难道还喜欢我？”

桑植说：“我会喜欢你，我会留下很多证据，提醒我自己。”他说得认真，就像真的计划了很久，“相册，手帐本，通讯记录，还有很多，都会让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