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夏季捱过去后，金秋悠然携着满地枯卷的酒红色枫叶，不慌不忙在每条林荫大道留下各样明黄的痕迹，凉气干爽的秋风吹走不属于这个季节的闷热和潮湿，缩在卫衣和毛衣里有恰到好处的舒适和安心。

周萤升到了国际学校的高中重点部，成绩的原因让她和刚刚交好的张佳佳分不到一个班，却命运使然和温素雅再次出现在同样的班级成员表上。

“周萤，你怎么办啊，怕不怕?”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张佳佳倒是比当事人本人更担心、更忧虑，第一时间赶过去问出这句话。

有什么好怕的，周萤敛起无欲无求的眼神，她刚刚在发呆，而且并不是很在意，神情飘忽，“她不是好久都没什么动静了吗？”

自从张佳佳在老师办公室声嘶力竭地一一控诉温素雅的不满，许是她表演得太咆哮，愤恨讨厌、咬牙切齿的模样太过于强烈，给老师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老师自是不会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做什么，但温素雅完美认真的小班长优等生形象大打折扣，以前的优待和假公济私也戛然而止。

像每一个突然失去宠爱、仍心智不全的孩子，手足无措、疑神疑鬼、不受控的讨好卖乖纷至沓来，把十几岁的温素雅席卷个猝不及防，也无心再把心思放在班级里那些个她看不起的小小透明。

林煜和许逢舟从暑假后就去了国外交换，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周萤都没有见过他，偶尔在餐桌上她低眉敛目地安静吃饭，才会从陈姨和江媛华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们都去了哪个国家，见了什么人，做了些何事。

她的口中从来没有唐突地向他们问过这个表面上的哥哥，他们貌似更像生疏客气的陌生人。

她和他好像本就不熟，她也没有立场去关心对嘛。

日子过得很安心，她时常缩那个‘秘密花园’，还有神气十足的zook长高壮实了不少。它和她已经混熟了，曾经那么桀骜不驯、不屑于搭理周萤的zook都会冲着她开始摇尾巴了。

原来那些类似固若磐石的冷漠和偏见，并不是都坚不可摧。

毕竟她亲手遛了它好几个月，再不培养出点感情就说不过去了吧。

听江媛华说，林煜最近要回国了，周萤不知怎么的，心里飘飘然就像浮躁的气球，她并不知道具体日期，却还有隐隐的某种不知名的、抓不住的期盼，猫爪挠似的掩不住。

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的，一阵急雨落下来，天空被阴暗的云完全遮蔽，即使是四面都有落地大窗的一楼大厅也是灰蒙蒙的不正常昏暗，最容易催困。

雨滴敲打的声音和无光的环境下，是最适合睡觉的，周萤明明什么也没做，却依旧在一个大好下午的时光里伏在客厅的钢琴台上睡着了。

她一面脸颊被一张铺子遮住，另一面则压在胳膊上挤出软肉，沉沉地坠入到光怪陆离的梦里，梦中她用手指飞快娴熟地演奏高雅动听的钢琴曲，优雅挺直后背就像一只圣洁高贵的白天鹅，像曾经向往的那样。

“汪汪汪!”

“汪汪汪!”

急促又离得很近的犬吠声传入到梦里，这疯狂又刺耳的声贝几乎是瞬间让她从溺梦里捞出来，浑身都沾满了粘腻咸湿的汗水，视线和大脑依旧是昏沉不清醒的，身体的每个知觉慢慢归位，她觉得心脏和脑门的神经都跳动的厉害。

“zook，你别乱叫，吵醒我了!”周萤被惹了美梦，不耐烦责怪它。

“zook，你听不懂嘛，我要睡觉!”

zook却更发疯一样开始狂躁地舔舐她的手心，脑袋贴紧胳膊拱来拱去，用已经长成的尖锐牙齿轻轻咬噌着手掌，做出要向外不断拉扯的动作，一遍又一遍重复，热情至极、不厌其烦。

周萤发觉它不同寻常地精神活跃，蹿个厉害，她的一只手搭在琴板上，抬头望向大门，眼神迷离，窗上氤氲水汽晦暗不清。

她还没有看见，但砰砰压不住的心跳，一瞬间让周萤预料到zook为何叫的那么欢快了。

接近五个月没见，林煜回来了。他一身薄灰色卫衣和水洗蓝的牛仔裤，正弯下腰，弓起的背脊似起伏朦胧的青山，在大门的角落里轻轻放下全是水花的透明雨伞。黑色浓密的头发和脸上挂着分明可见的水珠，他随便捞来一个毛巾盖在脑袋上没有章法地揉搓起来。

一个孤零零的灰色行李箱已经脱了他的手，先他一步顺势滑进房子里，移向周萤的方向。

安静落雨的下午，流水滴滴答答。

周萤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好让刚刚睡醒的眼睛里的人影更清晰真实些。

“回来了啊。”周萤觉得自己突然不会说话了，很勉强又装作很熟稔的样子，憋了好久，才说了一句接他回来应该说出的话，其实一点都不自然。

林煜拿下刚刚擦头发的毛巾，微微点头示意，望向她的目光又移向别处。

周萤觉得他有些冷漠，但她告诉自己不过也好，这样她能放下漂浮不定的心。

但他出国游学这一段时间像没晒太阳一样，皮肤更白皙了，简直白得发亮的程度，一身暗色的衣服在灰暗的天气里更衬得他兀自清高得难以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