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卷闭上眼睛,间断的痛感又慢慢浮现。
她在心里恶毒地想扬桌子的人怎么就没把顺手这装逼男的面具也扬了,可劲揍两下子呢。
好不容易对她开尊口说这么大一段词,结果说的是什么屁话玩意儿,放弃就放弃,还非得——
忽的身体悬空,惊得吴小卷一激灵。
她往身下看了一眼。
——非得扛人是什么毛病呢。
去而复返的白窦桦扛着吴小卷,飞奔在长廊上,嗤道:“你放弃什么你就放弃。”
他斜了手里拿着家伙临面扑来要挡路的人一眼,抬脚踹倒,继续跟吴小卷对话:“差点被放弃的那个人是我。”
白窦桦跑起来也气息平稳,从头把一个真实故事向吴小卷娓娓道来:“我小时候发过一次高烧,碰巧我妹妹的奶粉罐也见了底,那时我爸口袋里只有五十块钱,反复权衡后决定任由我的免疫系统和病毒大战三百回合,拿那钱去买奶粉。我烧得快要失去意识,只能在家用冷水泡澡降温,多亏后来赶上奶粉打折,我爸只花掉三十块,等全家人把妹妹哄睡着,他又被我妈赶出门,把退烧药买回来,喂我吃了一颗,才没让我变成泡囊的糊锅巴。”
吴小卷大概听懂了这个故事,但对之前白窦桦所简述的略带润色的故事梗概有一点小小的疑惑:“所以你说的英雄救美……英雄,指你爸?”
她腾出一根手指,戳着白窦桦的脊梁骨:“美,指你?”
白窦桦往上颠肩膀,嗯了一声。
好小众的亲子关系描述方式。
吴小卷小腿晃悠,心情放松:“笑死,不是,我是说惨死人了。”
她开玩笑:“你不是亲生的吧?”
白窦桦:“嗯。”
吴小卷:“那你的亲生父母呢?”
白窦桦:“谁知道,可能卖毒奶粉被抓了要在牢里待一辈子吧。”
吴小卷:“……”
得,时代在发展,地狱笑话都升级了,现在流行的是牢狱笑话。
白窦桦没兴趣探讨亲生父母的去向,他执意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又问回到最初的起点:“现在还觉得他没错吗?”
问的是弃药买奶那个非亲生英雄老爸。
吴小卷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摇脑袋:“错了。”
她想:这么记仇,就应该让你烧成傻子。
“家庭条件有好有坏,但既然是一家人,就应该要做到一视同仁相互依靠的。”忽略白窦桦到底是不是亲生的问题,吴小卷伏在男人的后背上安慰他,比惨似的又说,“不过我很羡慕你妹妹,她很幸福,哪像我,家里重男轻女,爹不疼娘不爱的。”
这夜晚很长。
白窦桦终于还是踏入了吴小卷的家。
一个狗窝似的屋子。
抬举了,狗走进这屋子都得摇头。
进门之前吴小卷温馨提醒:“障碍物比较多,你要小心一点。”
然后掏出钥匙让白窦桦开锁。
白窦桦单手稳稳兜着背上的吴小卷,开了门,伸腿慢慢腾挪堵在门口的拖鞋高跟鞋,吴小卷手指一松,顺势又丢了一双下地,他熟练地再次踢开。
接着眼睛一瞥,发现在高跟鞋堆里有两只捕鼠器。
吴小卷解释:“老鼠多,你没来的时候没事就喜欢到我这里做客。”
白窦桦皱眉:“很危险。”
吴小卷在白窦桦耳边吹气,说嗯嗯,抱紧他的脖子。
是知错不改的经典表现。
白窦桦视线还停留在捕鼠器上,感受到耳朵里的痒意和脖子上的温度,忍了忍,没忍住,微微抖动半边肩膀,抬脚进门的同时好奇问:“真的抓到过老鼠吗?”
吴小卷眨眨睫毛:“真的啊。不骗你。”
人过门,鼠钻洞,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把捕鼠器埋放在大门口臭鞋堆里,居然还能捉到老鼠,她难道真的是天才?
进屋把天才放到铺满衣物的沙发上,白窦桦抬头四处打量。
看到墙角横七竖八的矿泉水空瓶、桌上爬着果蝇的半边梨子,还有垃圾桶旁散落的卫生纸团和瓜子皮。
他问:“你之前让我来你家玩玩,玩什么?”
吴小卷半躺着,从一堆皱巴布料里摸到遥控器,先按了开关播放电视。
电视里在放西游记。
吴小卷调台。
电视新闻:“近日,巡逻队于我国边境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经过残骸DNA比对,受害人确认为丝状籍女性,此前由警方派往某国际犯罪团伙执行卧底任务……”
然后她示意白窦桦去拉电视柜下的抽屉,白窦桦拉一半,伸手进去摸,从里面端出来一盘跳跳棋。
吴小卷这才回答他的问题:“喏,博弈。”
棋盘陈旧,边缘涂料因刮蹭而掉落得七七八八,棋盘上花花绿绿的棋子缺斤少两,六个角只剩下两个角的珠子是全的。
嗯,博弈,整挺高雅。
白窦桦把跳跳棋平拿平放,搁回原位,关上抽屉,转头继续打量屋子。
他的视线晃了一圈,回到跟前。
跟前的椅子靠背上挂着内衣内裤。
也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怎么。
白窦桦:“你经常邀请男人回来玩?”
吴小卷注意力一大半在新闻主播的播音腔上,很助眠。
她昏昏欲睡:“嗯。”
白窦桦:“最后都散了吧?”
吴小卷抬了抬眼皮,清醒不少:“你怎么知道?”
白窦桦没回答,起身移开那把显眼的椅子,抬脚去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