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你。”尤兰达转头看向窗外,语气淡淡,“作战报告都快送到中央区了,过几天会有军官来为你授勋。”
医疗区由于军部高层对于军雌待遇的严格要求一直保持着温暖晴朗的春季气候,柔暖的阳光和干燥的风丝丝缕缕地透过窗缝扑进来,叫虫不自觉犯困。
艾伦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好吧,那我先睡一觉……打营养剂的时候再把我叫起来吧,医生。”
他久违地做了梦。那梦很杂很乱,伴随着隆隆的炮火和铁锈般的气味,艾伦知道那是鲜血的味道。
梦里的他视野很低,似乎是只年纪很小的幼崽,可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听过炮火的声音?
梦里模模糊糊有熟悉的女声在大声说着什么,只是听不清楚。他挣扎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但后颈被另一只面目模糊的虫揪住,怎么都看不清那里的虫有怎样的脸。
“个小崽子挣扎都没力气。”嘲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全当耳旁风,心脏剧烈地跳动,撞得肋骨都发疼,只觉得要是不看清那个雌虫的样貌他一定会后悔。
而后他忽然从虫群里看到一双悲哀的绿色眼睛,翡翠般的色泽在这场幻梦里那样清晰 ,那眼与先前见过的那只红发雄虫幼崽如出一辙。
艾伦忽的惊醒,急促的喘息把病房里另两只虫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尤兰达当机立断站起,按下他床边的呼叫铃,随后一手托着艾伦的背帮助他坐起,另一手轻拍艾伦的肩膀:“屏气,思绪放空,然后放松,恢复呼吸。艾伦,你在痉挛。”
艾伦此时脑中反复出现那双翠绿的眼睛,半晌瞳孔才聚焦,呼吸也逐渐平稳下来——阿诺德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地方?
梦里的环境虽然模糊,但那显然并不是个安全的地方。一个雄虫皇子,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他沉默地呼吸着,忽然想起梦里听不清的熟悉女声。
艾伦的呼吸陡然一滞:那或许是他母亲死去的地方。可那梦的信息太破碎,他从中找不到任何他想要的内容。
或许他应该去找阿诺德吗?可是那毕竟是个雄虫,会告诉他真相吗?
萨维利就是在这时候推开病房的门的,“吱呀”一声轻响,唬得伊露森也下意识起立,才看见萨维利身后还跟了个红发的雄虫。
“我路上遇到了阿诺德殿下,他听说我管着的病虫里有一个叫艾伦?弗朗斯以后跟我说要来看看。”萨维利瞥了一眼艾伦,灰色眼眸中不自觉流露出几分好奇,“尤兰达,刚才他怎么了?”
“从症状上来看,他醒后脸色苍白,出现异常的气短喘息和肌肉痉挛,我担心他有未被发现的精神海创伤。”尤兰达气息平稳,语言极顺畅,并不像个寻常学生,倒像是早就在军/团临床上走过几轮的实践派。
他口中的精神海指的是虫族脑部被认为同时存储着卵壳期至幼年期记忆和维持雌虫理智所需要的能量的区域。对于军雌来说,能量爆发后出现微弱的精神海损伤是非常常见的情况。
“那我先走了?”伊露森四周看看,一耸肩笑道,“精神海方面的事我不懂的,就不打扰你们了。”
“也好。”萨维利颔首,“这种事病虫自己参与就行。
于是伊露森冲艾伦笑笑,说:“那我走啦,放轻松点,你的精神海只是可能有轻度损伤而已。”
几乎所有军雌的精神海都或多或少有过几次轻微损伤,这是他们的职业性质所决定的。
战争总会给他们留下点什么。
“嗯。”艾伦喉腔里挤出一声应答的声音,目光越过萨维利无声无息地落在阿诺德身上。
阿诺德似有所觉地抬了抬眼皮,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直直地撞进艾伦的视野里。
“又见面了,艾伦。”他笑着开口,声音轻柔,像一支羽毛拂过听者的耳畔,“怎么每次见你你都会遇到点问题?”
“我们很熟?”艾伦反问,一句话噎得阿诺德愣了半天,忽然笑弯了腰,那双翠绿的眼睛溢出泪花。
“……原来你都忘记了啊。”他幽幽地轻叹一声,抬手抹掉眼角溢出的泪,“没关系。忘了也好。”
艾伦定定地看着他,眼珠一动不动,轻声道:“所以我们以前确实认识。”
“是。”阿诺德痛快认下这事,转头看萨维利,“叔叔,你先给他检查吧,有什么问题的话我来处理。”
“好。”萨维利一颔首,摸出便携式的精神海检测器贴在艾伦额上,“会有点疼,放松。”
艾伦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精神海里游了一圈,带来了一些轻微的刺痛感之后就从精神海里退了出去。
萨维利瞟了一眼检测器显示的结果,松了一口气道:“只是能量爆发刺激了精神海,有一部分区域发生了短期的能量混乱。阁下?”
他试探地看向阿诺德,而红发皇子无波无澜地回望他,看不出具体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