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氏自然不赞同瑛娘这般抛洒的穿法,可惜说不过瑛娘的犟嘴,终是花去五两买来四匹丝绢、七匹棉绢。
“你爹不值当穿丝绢,夏衣、秋衣也还有两身体面的,便只给他一匹棉绢缝一身冬衣就成。”
瑛娘昨年的衣裳穿着都有些紧巴,余下六匹棉绢云氏打算都拿来裁成她穿的秋衣和冬衣,四匹丝绢则拿来裁她们娘仨的夏衣。
一匹丝绢能裁两身夏衣,瑛娘要四身换洗,云氏只要两身,而玥娘身量小,一匹丝绢紧巴巴能裁出三身。
瑛娘这才点头,绝了再掏钱的心思,“那娘帮我裁几件样式,这回就不染色了。”
“成。”
买过布,瑛娘又带着云氏和玥娘顺道与戴娘子送去了这一季的香露。
戴娘子如今也是靠着这香露的名头风光了一番,算着日子早早便备下了这回要送与瑛娘的香膏,见她竟还带了亲眷,也没抠搜,直接另取了一扣新的塞给云氏。
云氏哪好意思平白受人惠赠,两人推脱了一番,瑛娘索性拉住云氏,顺手把刚得的一两碎银还给了戴娘子。
“戴娘子下回莫再这般客气了!香露既定好了每季与你一瓶,家中长辈便不会轻易食言断了往来,戴娘子只管安心。今日这两扣香膏便算戴娘子让利与我们买的。”
心思被戳破,戴娘子一时有些脸热,嗫嚅半晌,却只说出了一句“谢”。
瑛娘不欲多言,摆了摆手,母女三人辞别戴娘子,一路穿过坊市回到了东市。
坊市多贵,玥娘不敢乱跑,回了东市才重新活泼起来,途径点心铺子,却是馋得摇了摇云氏的手,指着外头揽客的点心样子就要云氏进去买。
手头宽裕,云氏自也不愿叫女儿亏着嘴,只是她不如瑛娘舍得,只允她挑了两样最爱吃的蜜饯果子拼成一笼。
一笼果子一百二十文,云氏给得痛快,没叫瑛娘再掏钱来。
玥娘却是有吃万事不愁,喜滋滋的咬着果子,随着瑛娘与云氏逛回了三房的面铺子门前。
面铺子正当热闹时,汪点柱也在堂里忙得团团转,云氏不欲进去给三房帮手,索性带着一双女儿找了处外摊坐着吃甜饮。
这外摊是新开的糖水铺子支的,时下鲜果子不多,这糖水铺子的甜饮子便多是蜜水、糖水冲调的干果茶饮,小小一碗需得五文钱。
云氏点了一碗梅干茶与玥娘共饮,瑛娘却盯上了铺子里限量供应的甜乳。
纯白的鲜乳烧开加糖,喝起来口感有些绵密,但火候不对,奶腥未除,云氏浅尝了一口就不肯再喝。
“这是什么?”
不待瑛娘解释,正巧端茶来的店家先开了口,“这是打府城来的牛乳,每日只得二十碗,不然也卖不出五十文一碗的贵价。”
五十文一碗也就喝个六、七口,这日来的要是徐氏,便是瑛娘如何歪缠她也是点不下这个头的。
玥娘一听这甜乳值当五十个钱,登时也来了兴趣,就着瑛娘的手喝了一小口,却是喜得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又喝了一满口。
“好喝!”
云氏忍俊不禁,索性今日带了多的钱来,便又叫店家煮了一碗来。
“娘真好!我最喜欢娘了!”
“叫你这么说,给你买新布、开工钱、封红封的姐姐却是不够好咯?”
玥娘微赧,连忙捂住嘴摇头,“姐姐也好!我也最喜欢姐姐了!”
瑛娘这才一笑,正欲嗔她几句,却见面铺子门口来了一辆驮着一头生鹿的骡车,再仔细一看,驾车的却是昨年取了她十文定钱却消失了数月的曾猎户!
“娘,你与妹妹在这儿坐着别走动,我去去就来。”
几月未见,曾猎户身形瘦削了不少,细看脸色、唇色都不正常,像是大病初愈、气血不足的虚症。
见瑛娘突然自店外出现,曾猎户也是一惊,随即面露愧色,掏出来十文钱支吾着退还与她,“实在愧对小娘子,昨年入山不慎受了重伤,家中只有一孱弱娘子及患腿疾的妻弟,没能及时知会,眼下怕也是暂时进不得深山了……”
话语间曾猎户目光清正,瑛娘辨出他所言非假,便抬手接过退回的定钱,好叫他安心,“曾阿叔伤势都好全了吧?”
曾猎户果然长舒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带上了一抹笑,“好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进不得山,还需再养养。”
他是六月进的山,因着遇了鹿群,便盯上了一头稍稍落后的母鹿。
可惜当时他没注意那鹿群里有正值繁殖期的公鹿,也未料到那公鹿会回返,搏斗之间虽重伤两头鹿,他自身却也被鹿角顶穿了腹部,幸亏山腹之中不缺珍奇药草,止过血后,又生啃了几条野参须才得以撑到下山求医。
两头鹿受了重伤无法奋力挣扎,倒也被他一路拖出了山腹。
妻弟叫来赤脚大夫替他处置伤口,安抚过姐姐才得空寻去藏匿对鹿的山坳,可惜公鹿恢复了些,实在闹腾得厉害,只能杀了熏干留着自家慢慢吃,母鹿倒是好水好料的养活了过来,待得今日进城才杀了新鲜儿。
鹿血也是极滋补的珍品,曾猎户带来的母鹿并未割喉放血,瑛娘看得眼神灼灼,便试探着问价,“曾阿叔,这鹿可定出去了?卖得多少银?”
“约摸值当四十两银吧。今日我来得晚,还未来得及去坊市寻富户售卖,小娘子是识得有意买鹿的人家么?”
四十两一头鹿也算不得多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