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元惊疑不定,一下子思绪万千。其实不止浿安,他记得南方其它郡县也有几场成规模的起义,而且并没有被镇压成功。
“主公!”沈从经不等他思考完,又接连躬身行礼,“恳请主公救我——救庆元的一众可怜百姓啊。若等那些流民打进来,不仅累及你我性命,百姓们也不堪其苦……只有主公这般的才干之人,才能领我们脱离苦海啊!”
张元元被她这一声“主公”叫得热血沸腾。他多年屈居人下,时常看人脸色、被长官羞辱,连同僚都敢驳他面子。他自觉才华横溢,却被迫屈在这个小地方,多少肥头无脑的长官都能压他一头,他还得笑脸相迎、简直屈辱!
若等他真做了主公,不晓得多少人要跪在他面前,听他召令……再说他已然得罪了上司,县丞那一干人不晓得会怎么借机整他,给他安一众莫须有的罪名,怕是免不了牢狱之灾,还不如就趁这个机会……
看他脸上神色一变再变,沈从经便知他心动,又直击要害:“此事一成,那县丞不就是主公的掌中之物,届时他还要想怎么讨好你呢。”
张元元被她说得心驰神往,但还要假意叹一声,拿乔几时:“我老了……”
沈从经在心底骂他不知多少句,面上却尽是敬服之色:“古有高祖亦是知命之年起草,最后成就一番事业。这正是主公的天命之年啊。”
他面色松动、心花怒放,但念及他贪生怕死的个性,沈从经又拿来一个长颈花瓶,伸出一手,掌上卧着黑石白玉各一枚。
“既是天命之年,那让天意来决定吧。大人连摸三次,若都是白玉,那想必就是上天的旨意!”
说罢,她便将那黑石白玉倒入瓶中,听得接连“哐当”的两声响。
张元元同意,一连摸了三次,竟都是白玉。
沈从经马上惊呼:“这是天降大任啊!主公天命所至!”
张元元一时飘飘欲仙,更觉自己非同凡响,正是天命之人。他摸一把下巴的蓄须,笑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温德六年四月春,庆元饥荒遍地,张县令强令县内各大小官员商贾开私仓粮食赈灾。地方官员及广郡通判上书参他贪污受贿、拉帮结派、徇私枉法、不服监察诸如此类的多条罪名。
朝廷派来抓他的官兵还在半路。这几日张元元正设立粥厂,施粥济民,百姓无不感动,常至衙门口跪谢。
他见时机成熟,就在门口披了一身白囚服作抹泪状,哭得情真意切,嘴里大声喊着自己不公的遭遇,听得围观的群众愈发共情。一时间满街浩荡,恸哭震地。
这时,有人见天上竟飘了一堆雪状的东西,大呼道:“四月飞雪,大冤情啊——”
众人此时激愤也随之到达顶端。有人开头,便有人随之响应。咒骂声如鞭炮点燃一般不绝如缕,终不见消散,以拥护县令为首的庆元百姓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正式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