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喝洪水喝饱了!”这位通判风趣幽谐地接过话。众人便一齐欢快地笑起来,满是轻快的气氛。
就在这欢快之时,宋令璋开口道:“说到造反,我听说浿安也……”
她此前一直很沉默,面上作泥人样的微笑。后来随着众人的话太过,她连微笑也显得勉强。
但她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眼疾手快拖了下去。
“县尉这几日不是还抱病在身吗?还请了病假呢,怎么出来了,快去歇一歇!”
她在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太突兀,还说着,就被人尴尬地拖拽着离开了。
幸而不远便看得见预订的酒楼,张元元赶紧揭过前头的事不谈,说道:“到了到了!”
这是第一日,长官路上劳顿,当然不能实地督察。于是张县令办了席宴请谢通判,接风洗尘。
谢通判夹起块牛肉撕咬。他似乎很容易出汗,汗水混着头油滴在牛肉上,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只咬了一口便皱眉:“不比我在隔壁县吃的。”
方才还在谈笑风生的庆元官员们俱脸色一变。
不过他毕竟是宽厚仁慈的人。谢通判温和说道:“没事,不必在意。大家有这份心就好。”
气氛又融洽起来。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座中灯火通明,众人的衣衫上或多或少有了零碎的光斑,随着起伏的动作忽明忽暗,恍若污渍斑驳。
该是第二日。但这都得怪庆元的官员们,宴席时敬酒太过,导致长官头昏脑胀,身体不适。所以再次暂休一日。
噢,第三日了。谢通判虽然仍然觉着疲倦不堪,但毕竟都是坚守职责的人,当然要亲自实地监察。
众人便陪着在街区吃喝了一整日,这是考察庆元的人文风情。自然是富贾官员们的街――光是众官员们的宅邸与商铺子便占了好大一条街。
谢通判由此得出结论:“庆元的百姓生活得很不错啊!甚好甚好!张县令,你治理有方啊!”
随行人员听罢,更是快活极了。张元元虚与委蛇了一番:“哪里哪里,这也是大人您教导有方!”
第四日。昨日考察劳累,再休一日。
张县令在家中设宴,请长官来赏脸。酒饱饭足,张元元见通判脸上满意,觉得时机正好。他恭维道:“听闻大人书法极好,京中贵人争相收藏。下官可否斗胆请大人书写一幅,张某也想挂于家中日日欣赏。”
谢通判听罢,哈哈大笑:“拿纸笔来。”
张元元大喜,忙让人去拿纸墨笔砚。
沈从经上下扫视了一眼这人肥胖的身躯,在心底思忖,他的蹄子真能抓的起笔吗?毕竟,他连移动都步履艰难。
宣纸平铺在桌上,谢通判不负所望地握住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大字。
至于写的什么,沈从经还没看清,张县令便闭着眼夸道:“好!好!真是苍劲有力,颇有名家之风啊!”
他一面说,一面冲沈从经使眼色。沈从经会意,不多时便叫人拿了一个小木箱。
张元元双手捧着那木箱,对着谢通判躬身道:“这幅传家书法,简直是无价之宝!我若分文不予,那也太受之有愧了,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
谢通判推辞再三,同他虚情假意一番,微笑着打开了木箱。
箱子分两层,上层只是一些字画,下层则躺着金银珠玉,盖着一条腰带。
谢通判瞬间就被那腰带吸引了目光,表面鎏金,玉璧为饰,纹路精美。他在手上掂量几下,判断不是纯金,不过在这种小地方,想来也拿不出更好的。
“下官也是偶然得此物,万万不敢私藏。”张元元又道,“思来想去,还是献给大人为好。听闻大人不久便有喜事,图个金带缠腰的好兆头。”
谢通判听得连连点头,又对着金带翻来覆去,细细看了几眼,突然横眉竖眼,狠狠砸在地上。
金带瞬间被甩出十步之远,砸出重重的声响。
众人噤声,一时气氛凝滞,张元元哆嗦着身子,差点想跪下。
谢通判怒目睁眉:“你在这带上绣了什么?”
张元元赶紧捡起那金带一看,近乎昏厥。上头的纹路精致,只是汇成了文字的一笔一画。那些笔画连起来,构成了八个大字:
为富不仁,天诛地灭!
沈从经待在张元元身边,适时低头,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颇具感情地说道:“啊,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