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一个脑筋急转弯:比吃苹果时吃到一条虫更可怕的是什么?是吃到半条虫。当时肖建国事件让她如鲠在喉许久,今晚的事跟那件相比就像是半条虫和一条虫。
过了几天,她实在压不住心里的愤懑,给卞雨佳打电话。
卞雨佳说:“你就该离彭涛那群人远点儿,那帮孙子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彭涛对你肯定早就不怀好意,要不是因为有那个肖建国,他投鼠忌器,你以为他凭什么能人模狗样装这么久。”
陈瑶没好气地对卞雨佳说:“别把我当失足少女,我现在要的不是批评教育。”
卞雨佳意识到了自己的过分,忙找补:“抱抱宝贝,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吗。亲爱的,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敌人太阴险狡诈。妈的!都是一群什么烂人,不然咱们去告那个傻逼去。”
陈瑶不是没想过这条,但时过境迁,这几天她越想越多:“结果还不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想都不用想,别人一定会说,你是自愿跟
他出去吃饭、跳舞、喝酒、还大半夜跑到故宫去车震。算了算了。”
她记得中学时看过朱迪福斯特演过的一部电影,讲的是一个女孩在酒吧遭到轮/奸却被别人指责为□□的故事,这部电影给她印象极深,她不想惹上那种麻烦。
那晚后,陈瑶有很长一段时间对异性即厌恶又恐惧,也不大出门社交,好在有卞雨佳陪她,才算熬了过去。
随着六月底国有股减持叫停的政策出台,陈瑶明显感觉到市场的观望情绪更甚。她找基金经理也聊过,对方持悲观态度,陈瑶认为已持续近半年的反弹行情已经结束了。
她给自己的客户打了一圈电话,建议他们可以赎回部分基金。但只有外贸公司大姐听了她的话,其他几个机构投资都是长期决策,机构大了流程走一遍都要个把月,况且他们投的都是公家的钱,对标的是指数,所以虽然态度上也是保持观望,但是都没有进一步举措。果不出陈瑶所料,下半年上证指数阴跌了近400点。
她对得起客户,却开罪了公司,尤其毕勇和她还有共同客户,第一时间就跑到“一言堂”那里参了陈瑶一本。对陈瑶而言,这些客户都是袁毅的朋友,宁可公司少收管理费,她也万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
“一言堂”对此虽不满,但也怕找了陈瑶的不痛快,会得罪跟她有私交的客户,所以也奈何她不得,况且她同时还负责客服中心、直销柜台,甚至一部分代销培训,媒体公关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陈瑶想起当年肖建国给她的职场忠告,让她多花些心思在人际关系上,此时想来当真是金玉良言。要不是因为袁毅这层关系,她在凶险的职场中难免要举步维艰,反观父母一直教育自己不怕苦不怕累,能多干绝不少干,现在只算的上锦上添花、却绝非雪中送炭。
袁毅蜜月旅行一回来就约陈瑶去她位于东直门的新家玩,这是彭涛家早就为小两口准备好的新房,离使馆区、酒吧街、袁毅公司都很近。
陈瑶以前只在夜里经过这里,没有注意到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段已经建起了如此大一片住宅。从小区管理便可知房价物业费必然不菲,进入小区必须要通过对讲经过业主确认后才可,一如当年去肖建国家那样。
袁毅满面春风亲自来门口接陈瑶,她一路讲着小区院落设计的精巧,满园所栽树木至少有15年以上树龄,花草多为名贵品种,人车分流的设计理念,又特意带陈瑶去小区会所、健身房、游泳池都参观了一圈才回家。一路上见到不少外国人,袁毅特意介绍,很多使馆工作人员也住这里。
小区虽好,室内装修却暴露了主人的品味:进门玄关处一个诺大的水族箱,里面是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热带鱼和海葵,一看就是有风水方面的考量,整面云纹大理石铺成看着眼晕的电视墙,棕红色真皮沙发上摆着一只巨大的泰迪熊,除此外是成套黄花梨家具,客餐厅间特意做了多宝阁,最大一格里摆放着形似故宫中用黄玉、玛瑙、水晶、芙蓉石等雕制而成的宝石树,其他格子里是一些轩尼诗X.O等洋酒或者袁毅的美照。事实上房间里到处都有袁毅大大小小不同尺寸的艺术照,沙发背后墙上挂着著名画家黄老的荷花图,细看题词,还是老先生特意赠“彭涛、袁毅贤伉俪”的。陈瑶想,要不是名家之作,那个位置应该也会被袁毅超大尺寸艺术照占据吧。
陈瑶心里瞧不上,表面上照例要夸两句,还没等她说话,袁毅却难得有自知之明地先抱怨起来:“装修我和彭涛都没时间管,结果钱没少花,还搞得这么老气。”
袁母这时从里屋出来跟厨房里的保姆说让她在鸡汤里加点虫草,一面跟陈瑶打了个招呼,一面对袁毅说:“不懂事儿,这本来是你们小两口的任务,现在都是你婆婆帮你搞好了,还挑。”又对陈瑶说:“这丫头就是让我们给惯坏了。”
原来涛也在家,只是在里面打游戏,听到丈母娘在数落老婆,连忙出来替老婆说话:“妈,袁毅说的对,我妈装的是太老气了,要不是袁毅非要把沙发换成皮的,我就更懒得来客厅咯,中式家具能坐不能躺,太不舒服了。”
袁毅冲母亲很得意地杨扬眉毛,就拉着陈瑶坐在她做主换的皮沙发上。
陈瑶看到彭涛便想起梅冠霖,有些不自然起来,彭涛倒是面色如常,她暗自庆幸对方并不知情。
袁毅半躺在沙发上,把脚架在雕花茶几上,对彭涛比划着说:“你帮我从衣帽间最下面柜子里把一个这么大的红色卡地亚盒子拿过来嘛。”
彭涛进去找了半天,喊道:“没看到啊。”
袁毅冲里面:“你再仔细找找看,每次找东西都找不到。”
过了半晌,彭涛还是没找到,大汗淋漓的出来,问她究竟在哪个柜子,自己已经整个翻过一遍都没看到。
袁毅撅嘴吊脸:“你老是这样,从来不认真找,整天慌慌慌,脑子都被狗吃了。”
袁母忙责怪女儿,彭涛倒是不以为意,笑眯眯:“老婆教育的是,我这毛病由来已久,是该骂。”
厨房里本来开着抽油烟机,现在关了阿姨才听到外面响动,忙出来问袁毅是不是中午让她拿出来放在玄关鞋柜上那个盒子。
袁毅这才想起,就让阿姨拿过来,也不跟彭涛道歉,只递给陈瑶说这是度蜜月时给她买的礼物,袁母笑着嗔怪:“你看看这个刁丫头”。
她眉飞色舞跟陈瑶讲在美国的见闻,说彭涛大多同学都结婚生子了,她原以为美国人很爱玩,没想到对家庭那么重视。
彭涛笑道:“那是他们婚前都玩够了。”
袁毅说:“那你没玩过,是不是觉得很亏啊?”
陈瑶心下好笑,暗暗观察彭涛的反应,彭涛面不改色道:“玩那些有啥子意思,又没得结果,瞎耽误功夫。”
袁毅突然转头问陈瑶跟埃德温怎么样了。
陈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俩都说了美国人婚前很乱、很爱玩,我俩能怎么样呢?”然后故作黯然神伤状。
袁毅不明就里,忙安慰她,陈瑶想起这人看不懂玩笑,赶紧说没事。
一会儿,袁毅又说脚硌得不舒服,抱怨家具不合用,又支使彭涛拿靠垫给她垫脚。
彭涛拾掇好后,径直靠她坐下,让她躺在自己大腿上,给她捏肩膀,一面说:“怎么样,早上我用擀面杖给你擀擀有没有好点?”袁毅嗔道:“什么破偏方,都不管用,还是疼得厉害。”
她又跟陈瑶夸赞美国自然风光有多美,房子也排场,一面对彭涛满怀憧憬地说:“以后咱们也去美国买个像老杨他们家那种大别墅,养一条大金毛,生一男一女。”
彭涛俯下身子,在她额上夸张地亲了一下,许诺:“没问题,大别墅、大金毛只要老婆愿意,随时,就是这一男一女可要咱俩共同努力才行啊!”
饭后,陈瑶对袁母说:“阿姨,这下您和袁叔叔可以彻底放心了。”袁毅妈妈一脸开心:“小毅从小运气就好,原来我们确实担心把她惯坏了,以后出门总会吃亏,没想到在家有我们疼,嫁了又有婆家疼。”
陈瑶眼里的袁毅一如以往过着被宠溺的生活,这点本不足为奇,只要她有个好爸爸,无论嫁给谁,对方都会这样宠她。唯一令人惊奇的是彭涛,他就像条变形虫,每次都能以出人意料的形态出现。
陈瑶感慨,世上总会有格外命好的人,在这样的人身边难免会哀叹人世不公,好在对方的好命可以荫及自己,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吧。
几天后,彭涛约陈瑶吃饭,陈瑶不疑有他,欣然前往。到了约好见面的日料餐厅,拉开包间滑动门一看,里面除了彭涛,还有梅冠霖,俩人心怀鬼胎,见到陈瑶更是憋不住的狎笑。
她像一不留神被泼了勺粪水般惊气交加、恶心万分,当场拂袖而去,从此断了跟彭涛的联系。